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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脚下翻涌的云海澜风,放眼望去,寸草不生的沙漠之下,竟还连绵耸立着一片广袤的旧日城池,飞翘楼阁,碧瓦残垣,却都笼罩着一层深重的血红,隐隐有令人作呕的血腥恶臭随风飘来,熏得她一阵头晕眼花。
她皱了一下眉,“这个地方阴森森的,是哪里?”
魏然丝毫不受这股恶臭的影响,目光投在脚下,专注的凝望着什么,有点点的散淡碎光在他眼波里游荡,片刻,他道,“我们身下的这座城池,是当年魔族故都,亦是两千年前神魔大战的古战场遗迹。因战争惨烈,死伤无数,城里无处不被将士的鲜血染红,原本雪白的沙子变成赤沙,这座城因此也被称为赤沙原。”
赤沙原……昔日的魔都,俨然已经是一座死城。
小竹思忖道,“神魔大战后,魔族的人都去哪儿了?”
“都死了。”
“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小竹感到吃惊,“会不会还有残存的魔族之人流落在外?”
“没有,一个都没留下。”
“……”
小竹默了。
整座城,整个魔族,竟彻底湮灭在茫茫黄沙、血色赤原之下,神魔大战……到底是怎样一场惊天泣地的血腥屠杀啊!
这时,她发现怀中有个东西在躁动,胸口忽冷忽热,低头一看,竟是之前魏然交给她的宝瓶,闪着红光,且瓶身一会儿冷一会儿烫,她赶紧将它拿出来,托在手中端详,里面装着的是荼蘼的元神。
忽然,她想到一件事,扭头对魏然道,“......魔族并没有全死光,你看,这里面装着的不是还有一个?虽然是魔族女将军影沐和玄武的儿子,是个遗腹子,可也留着魔族一半的血啊……况且还有缘空呢,我记得你说过,他可是魔君的儿子。”
“嗯……”魏然垂目沉吟,抬手将瓶子拿过来,看一眼,收入袖中,道,“神魔大战发生之时,荼蘼还未出生,而缘空并不在魔都。”
想到缘空小时候可爱又神气的小老头样子,林小竹暗自庆幸,幸好缘空不在魔都,算是命大,保住一条小命。
这么一来,魔族并未真正灭族啊......
魏然似是叹息了一声,语气飘的有些轻,“不过魔族之人确实都已经死光了,死在那场大战中。”
“啊?可是荼靡和缘空……”
“他们虽留着魔族的血,如今却身在仙道,与魔族无关。”
林小竹方才犯懵的脑子终于没那么懵了,灵台忽明,心道:荼靡得了魏然的龙骨,已从痴傻半仙修得上仙之尊……唉,虽还是那般痴傻,好歹确实脱离了魔道,而缘空那小子嘛,自从跟了太子长琴,认了他一声“义父”,此后便死心塌地真把长琴看作生身父亲了,况且如今继承长琴的仙班,执掌重明宫,早就也算不得魔道中人了。想来魏然这话的确不错。真正的魔族,在神魔大战当日就被灭尽了。
一番心思转完,她想起一问,道,“缘空不在魔都,那他去了哪儿?”
“魔君只身前往冥界时,把他也带去了,偷偷藏在了地府。”
说罢,转身对还在出神的小竹道,“现在我们下去看看吧。”
“啊?”小竹捂住鼻子下意识后退,“还要下去?!”
“自然要下去的。”
在小竹退开三步,还要再往后退时,魏然牵住她的手,拉着她朝前方的断崖迈去,一边侧首对她轻笑道,“这就是故事开始的地方。你不想知道火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变做那般痴傻模样?”
犹豫了一下,小竹偏头,扯起袖子死死的捂住口鼻,嘴里含糊不清的嚷嚷,“想是想,只是,我一会儿该被臭死了……这下面哪是什么魔都,分明是个臭水坑嘛!”
“行了,小竹,你何时变得这么矫情了。”魏然笑道。
正拧眉纠结着,一方干净的帕子递到她眼下,魏然道,“罢了,你把口鼻遮住,会好受些。”
小竹看见这方素净洁白的帕子一角,绣着一颗修长的绿竹。这密密的针脚,一看就知绣这绿竹的人绣工不俗,且定是用了心思的,否则这竹叶不会栩栩如生至要活过来,从帕子里长出来似的。
把帕子放在鼻下,绕过后脑打了个结系劳,一股清雅檀香悠然而至,好一个心旷神怡。她这才觉得头没那么昏,眼没那么花,深吸一口气,随着魏然的牵引往断崖下跳。
簌簌流风尽皆从身边擦过,她牢牢闭着双眼,除了耳畔风声,还能听见身边人沉稳的呼吸,还有心跳,咚,咚,一下一下,让人心情安定。
双脚终于踩劳了地,她才缓缓的睁开眼,倒塌的宫殿,残缺的旌旗,斑驳的长街,在看不见日空的废土世界里,静默不语。
唯静默,才能讲诉昔日魔都的繁盛,以及战事的惨烈。
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听到,一个个鲜血流尽轰然倒下的白骨,一声声战鼓雷鸣嘶声裂肺的呐喊,一寸寸无声无息洒遍血泪尽作飞灰的墙壁。
白骨,鬼哭,飞灰,断墙。
魔气缭绕,鬼气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