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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居高临下,一人抬头仰望,两个车山雪在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中对视。
车山雪……一百零七岁的车山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愣住,他有点纠结,对于本该刻板发展的梦境突然出现变化这一点。
变化有可能是好的,也有可能是坏的,而车山雪对未来的猜测一向悲观。
在他想说点什么挽回控制时,站在青云路尽头的车山雪突然侧首向身后眺望,像是看到什么,他眼神微微一亮。接着脚步轻快地跑走了。
一百零七岁的车山雪一愣,连忙追上去,口中喊道:“等等!”
骤然变大的风雪湮没了他的呼喊,等车山雪爬上最后几级阶梯,眼中已经寻不到另一个自己的身影。
他茫然四顾,找到雪地上的脚印,继续追赶。
却没想到他只跟着另一个自己的脚印跑了两步,眼前已经移步换景,呼应风雪的苍翠群山悄然消失,他跨越了不知道多少个季节,直接从严冬来到了酷暑。
聒噪蝉鸣不歇,摆放着一盆又一盆寒冰的大殿深处却非常阴凉,二十五岁的车山雪跟着大哥车山昌相对而坐,他不知道大哥是什么感受,反正他此刻手脚俱是冰凉,仿佛膝盖下面不是柔软的蒲团而是一块坚冰。
这是父亲暴亡驾崩后兄弟二人第一次单独相处,当然,暗处大概还藏着几个随时听候吩咐的宫人。
至今不敢相信车炎已死的车山雪恍惚不能自已,而跪坐对面的车山昌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脸色,直接道:“荣恩公想推你上位。”
“什么?”二十五岁的车山雪没有听清,“我?”
发出疑惑后车山雪才反应过来车山昌说了什么,更加惊讶,“荣恩公脑子是叫驴踢了吧?我哪里能当皇帝?”
“父皇没有留下遗诏。”车山昌道。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毫无感情,没有悲痛也没有遗憾。
同较多继承虞氏相貌的车山雪比,车山昌的容颜身姿更像是车炎,但他身上没有车炎那种戎马天下的气质,比起武将更像是文人。
哪怕作为长子,自出生后跟随车炎南征北战,但有数位大儒道尊的一心辅导,车山昌是标准的皇位继承人模样。
此刻听到车山雪不合礼仪的粗口,他的眉头立刻皱起。
不过他没有立刻指责,而是和自己的三弟说明情形:“大衍以辰龙宗为根基,而辰龙宗以实力境界为尊,父皇是前代宗主之子,也是打赢了宗门里所有的人才成功继位,在一些辰龙宗的遗老眼里,你比我更有资格。”
“我才不干,”车山雪立刻拒绝,“我不是当皇帝的料。”
“你不干也没关系,”车山昌道,“问题在于我不会像父皇那样考虑过去的交情对辰龙宗的遗老们过分容忍,他们也晓得这点,抓住父皇没有留下遗诏的机会,联合世家施压想把你推上去。这种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三弟,你以为在你出生之前死去的老二是怎么回事?”
说完这句话,见到车山雪瞪大眼睛,车山昌面露悲悯之意:“父皇竟然没告诉过你。”
作为继承人的长子和用来宠的幺子面临的教育不同,或许车炎觉得长子继承皇位,而幺子突破大宗师,协力守护大衍,是最好的方式。但车山昌的视角和已经老了的车炎不同,他的目光放在更长久的未来,一个大宗师并不是大衍目前最需要的。
特别是此刻鸿京中让人焦躁的暗流涌动相比。
“有一法可以釜底抽薪。”
他道,拍手让躲在暗处的宫人送上一碗药。
二十五岁的车山雪愣住,过了许久,在车山昌的注视下明白过来,浑身颤抖地接过药碗,然后……
他抬手把一碗药泼到车山昌的脸上。
遭遇药水的车山昌像是遭遇风的云雾一样散开了,殿外的蝉鸣,朱红的高柱,一盆盆寒冰……全部化为弥漫的灰雾,唯一没有散去的,只有二十五岁的车山雪。
他丢开药碗,难以置信地询问一边旁观许久的一百零七岁车山雪:“你当初是怎么忍下来的。”
“没忍,”一百零七岁的车山雪双眼微阖,“我也泼了。”
车家的人似乎都没有说好话的天赋,不过,算那天车山昌说得天花乱坠,车山雪也不会答应。
后来他喝下那碗黑乎乎的药,是因为一位他向来敬佩的老将军呈军皇宫前,要为他黄袍加身。
那日半个鸿京城火光映天,在车山雪眼里能够永远繁盛的大衍陡然变得岌岌可危。
车炎不愿他知道的那些事,以一种让他无法接受的方式在他面前摊开。
“大哥事先能看到这一点,眼神比我好很多,”一百零七岁的车山雪早没有气愤的心情,“虽然责骂谌巍眼里只有剑道,但过去的我实际上和他差不多,是踏上剑道的动机不是很纯良罢了。”
“你现在也做得很好啊。”二十五岁的车山雪道。
一百零七岁的车山雪摇摇头。
“白泽局,铁龙局,桑田改良,吏选改革……这些想法其实是父亲晚年的构思,车山昌用六十年扫掉一些烂摊子,之后才是我接手。然而我在政事上依然不能和他们两个比,父亲和大哥能够轻而易举看出的事,我还需要阅览无数情报,和史书比较,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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