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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好一个小伙子!班超也是唏嘘不已,其实李兖也已经步入中年了,只是长相年轻而已。他突然想起事有疏忽,应该及时亡羊补牢。在他的家乡,男子娶媳妇前,都会有堂嫂或者表嫂对其进行行房示范,顺便规劝新婚之夜切勿纵欲。汉军这些新郎官,年龄虽然不小了,但长期被禁锢,有的可能还没接触过女人,属于生瓜蛋子,极容易贪色不要命。
班超下了一道连他自己也觉得奇葩的命令: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干,都给咱悠着点,一日只许一次!这道命令,当夜就传达到每一位当事人,后来被浓缩成“日一次”,竟成了笑话。
李兖被安葬在霍延的墓旁边,当日恰是小年。关中到河西一带,小年要做三件事,扫舍、谢灶、祭亡灵。快过年了,将屋里屋外打扫干净,接福接财;然后给灶王爷敬上一碗臊子面,感谢他老人家一年来所赐之温饱;接下来是接逝去的亲人回家过年。这几年,班超每年都安排祭参负责祭奠亡友,今天正好有霍续在,就把其父的功德详细说给他,让年轻人为有这样的父辈而骄傲。离开这块墓地后,他又带上霍续、韩发,来到大麻扎。
韩发在李兖出事后,调给长史当侍卫,已经上任好几天了。他牵着马,紧紧跟在班超身后。月光下的雪地很耀眼,坟堆却隐隐约约,不好识辨,幸好有那有那株寒风中瑟瑟的老榆树,倒也很快找到了。班超要给米夏的父母上一炷香,不管生前是罪恶还是善良,他们总是自己曾经的亲人,而且岳母实际上是个殉葬者,死于他那道“务必全歼,一个不留”的命令。战争总会伤及无辜,战争就是战争。守墓老人很感谢长史大人对他的关照,说米夏兄妹领着一大家人刚走。班超“嗯”了一声,心想她是她,我是我,亡人不嫌祭祀多。
临离开时,看墓老人突然拦在面前,问长史真打算让汉军在西域扎根,不怕匈奴再“拉锯”,对朝廷也抱有十分的信心?他的心“咯噔”一下,立即停下脚步。上次就觉得这个老头有故事,听这问话,根本就不是普通人的口吻。他立即重新审视这位老者,发现他佝偻着腰,蜷缩在厚厚的棉袍里,皮帽子的两个耳朵,被风吹着一扇一扇,由于咳嗽得厉害,挂在胡子上的冰碴子,在月光下透出几缕晶莹。
一种强烈的好奇心,促使班超想要与老人交谈,了解其身世,探索其精神世界。他不由自主地跟着蹒跚的老人,来到距离不远的一群坟堆前,听老人一座一座介绍,这是张三,哪里人,那是李四,老家何处,几十个汉军的名字一气说完,足见其熟悉的程度,不是靠记忆能达到的。
在蜗居的****旁,老人指着一座子母坟,说那里边躺着他的妻子,还有未出生的孩子。班超转圈向这些长眠的先辈鞠躬,然后随老人下到他为自己准备的归宿里。进入冬天后老人将床板落下去了,地下三尺是神灵的世界,那里避风,一个人平躺的位置两个人对面而坐,有点挤吧,但不影响促膝长谈。韩发看他下到墓穴里,不由得“呀——”了一声。
六十年前,匈奴杀来时,莎车建功怀德王康保护了一批汉军官吏和家属,准备分批安排,送到阳关。老人就是其中一员,当时只有二十四五岁,在屯田校尉帐下做集曹(统计)。他的妻子是一名疏勒富家女子,怀有六个月身孕,在局势大乱的时候躲在娘家。眼看要撤了,好多人劝他不要管妻子了,因为自身已经难保。他不干,想着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担当,不能造娃不管娃,甩下临产的妻子,让当地人笑话,影响汉军的形象。可是当他夜行晓宿东躲西藏来到疏勒的时候,妻子已经被匈奴骑兵杀了,同时被杀的还有汉军未及撤退的几百名官兵及家属。
由于匈奴军队的封锁,回莎车的路断了,东归阳关更无可能,他成了留在西域的“最后一名汉军”。岳父家的人把他打扮成当地人,让他装哑巴,以避杀身之祸。他安葬了妻子,并在墓旁单独堆了一个小坟,以寄托对孩子的思念。他与当地人一起埋葬了遇难的屯兵,拣认识的葬在一起,从此做了一名“哑巴”看墓人,与死去的战友守在一起,靠大舅哥的暗中接济和丧属的施舍维系生命。他开始住在路边一间低矮的房子,后来有流浪汉经常光顾,他就把那处遮风挡寒的处所,让给那些可怜的乞丐,在妻子的坟墓旁,给自己修建了最后的归宿。
“最后一名汉军”的疏勒话,几乎就是晚上跟乞丐秘密学的,有时候也一个人对白,所以听起来有些夜的沉重,不像官话那么轻松。在班超光复疏勒那年,他终于敢开口说了,却被当作怪异古灵之事,引起了纷纷的议论。知道他底细的人都死了,活着的人也不想知道他是谁。在这个世界上,你所熟悉的人不在了,你的存在就是多余,无关的人忙于自己的生计,没有闲心琢磨你肚子里是稻糠麦皮,还是精玉膏腴。
然而,在隐居的几十年里,老人并没有闭上思考的眼睛,他对秦汉以来关内与西域的关系,做了深刻的思考,写在一百多个大小不一的木片上,本来想在春暖花开之后,专门送到长史府,刚好班超来了,他就从床板底下翻出来,请求班超带走,也算了了自己的一大心愿,要是有只言片语为朝廷所采用,他就可以含笑与妻儿团聚了。
老人越是把自己的经历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毫无感情色彩,班超听后,心情越发沉重。这位老人与甜水泉的韩老丈,应该属于同一代屯军,也遭遇了同样的不幸,但他不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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