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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铎知错,聂铎不该擅作主张……!”聂铎闷声回道。
“擅作主张?”梅长苏冷笑道,“我且问你,甄平被罚一次,黎纲两次,为何你身为最高军阶的将士,却被罚了四次!”
“……”聂铎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一脸的愤恨尽显无疑。
“怎么?蔺晨刻意刁难于你?说来听听,如果真是他有意刁难,我身为少帅自会为你讨个公道!”梅长苏铿锵有力地道。
“一次是打扫鸽笼的时候,动作过大惊扰了正在孵化幼鸽的母鸽;一次是没识别出幼鸽的种类;一次是在给鸽子绑铜管的时候,没按蔺公子的要求绑……!”聂铎如同背书般念着,毫无感情地道,“就这样被罚了!”
“……第四次呢?”如利剑般的目光射向聂铎。
“……!”
“嗯?”
“因铜管没按蔺公子的要求绑,被他罚了。可隔日就是探视公子的日子,我向蔺公子讨饶,但蔺公子不肯让步,一急之下和他动了手……!”聂铎低声道。
“呵呵,能耐倒是不小,我仰着他的山头续命,你倒和他动起手来!”梅长苏讥讽道,“打赢了对吧,想着跑到山头来看我,结果发现怎么走都走不到山头,只好厚着脸皮去认错?认罚?”
“公子,蔺公子他,他欺人!”
“欺人?”梅长苏冷笑,难怪聂铎有一次隔了两个月才来看他,而见面还是那表情……“呵呵,蔺晨是不是让你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反过来抄以示惩戒?”
“是……!”
“认罚了?”
“是!”
“为什么认罚?”
“因为……!不认罚,他不让我见少帅。我……!”聂铎心有不甘地道,“我心系少帅,怎么说我都是……卫铮不在,我……!”
“他看透你们每个人的心,他知道你们最怕什么,所以挑着你们的弱点拿捏着……!”梅长苏淡淡地道,“很可怕是不是?这种人最好能离多远就多远,对不对?”
“少帅他真的很过分,他……!”聂铎到底也是赤焰主营的大将,多少听出了梅长苏的冷嘲暗讽,而这并不是对着蔺少阁主,而是对着他的。
“聂铎,我记得你说过,曾有调和鸽食的仆役调戏丫鬟,蔺晨是怎么罚的来着?手举盛满水的铜盆过顶,跪于院中3个时辰;我还记得你说过,曾有仆役在清扫鸽舍时,不小心将鸽舍碰到了地上,这名仆役第二天就不知了去向,隔了几个月后你发现他被蔺晨调去砍柴烧火了。聂铎,你说说看,为什么蔺晨不用这些来罚你们?不,不对,以他的为人,会有更整人的手段,为何他不拿那些手段来罚你们?”梅长苏泼了茶盏内凉透的黄芪水,倒了上铜壶里的水,冷然道。
聂铎很想说,他宁愿手举铜盆跪三个时辰,或者去劈柴烧火,但面前梅长苏不悦于心的神情让他知道这样说显然是不对的。他眨了眨眼,犹豫着小声道:“属下不知!”
“你不知,但他却知!你道他过分,却不知他的分寸。可说着他过分的人,回头却给自家少帅用上了迷药!可笑,可笑!”梅长苏说罢,就将茶盏中的水一饮而尽,干咳了几声,笑道。
“少帅,聂铎知错,聂铎再也不会擅作主张了!”聂铎磕着头,大声道。
“你的错只有擅作主张吗?”梅长苏音量渐高。
“少帅息怒,聂铎不会再有犯上之举!”咚咚咚的磕头声音,没有停歇,聂铎微带着低泣道。
“息怒?哼,好个息怒?你可知我怒的不是你犯上,不是你擅作主张,而是你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错在什么地方,是你到现在为止还口服心不服!”梅长苏厉声道。
“聂铎没有!”见梅长苏的声音在发抖,聂铎慌忙道。
“你一定在想,他罚你手举盛满水的铜盆过顶,跪于院中三个时辰乃至六个时辰都好过抄上一遍梵文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不是?”
“属下,属下……!”因被识破了心思,聂铎言语闪烁,面上更是躲着梅长苏骇人的目光!
“是,还是不是!”一甩手,手中的茶盏摔在了聂铎面前,碎成几片。
“是!”聂铎唯诺地道。
“你是谁!”梅长苏嗖地起身,指着跪在他面前的的聂铎,喝声问道,“你是何人!”
“我,我……!”明明是瘦弱之躯,聂铎却不知眼前的年轻人是从哪里来的气势,竟震得他没由来地心头一骇,头上、背上冷汗直冒。他不知道梅长苏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而这人,不是还未到弱冠吗,不是还要比自己小上好几岁吗,为何竟有如此骇人的气势……
“你是聂铎,赤焰军主将,上跪天地,下跪国中主君、军中大帅、族中长辈、家中父母,岂能因犯错跪于旁人?”梅长苏颤声中,带着悲鸣,指着聂铎的鼻尖一字一顿地道:“蔺晨他懂,他守着分寸,给了番号不再,赤焰军的尊重,给了你我脸面,可为何你不却懂?你身为赤焰大将,你作为主营唯一幸存的赤焰主将,为何不懂?”
说到后面,双手无力垂下的梅长苏已是泣不成声。
“……!聂铎知罪!”这不是错,而是罪。此刻,聂铎才知道,他的所言所行不仅代表他个人,而是作为赤焰将领的行为。如果当时真的被罚跪,丢的就是赤焰军的脸……这时候的聂铎也没了抱怨的想法,只存没因错跪于他人的心有余悸。他一边低声呜咽,一边磕头道:“聂铎知罪,请少帅重罚!”
“蔺晨让你去养着信鸽,你可知道信鸽对琅琊阁意味着什么?旁人犯错蔺晨立刻将人换走,你犯错,他忍让再三,为何?欺你?他这个法子欺你?”
“我们要彻查赤焰一案靠什么?人脉?消息?还是其他?人脉从何而来,靠自个儿挣来。所以他让黎纲,让甄平去管着铺子,去执事,去管事,去接触三教九流的人。可你呢?你能露脸吗?你不能,所以他让你养鸽子,让你有掌握消息的第一渠道,可你非但不领情还说他欺你……!”
“这个聂铎知道,可是……!”被梅长苏怒眸一瞪,聂铎将未出口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除了小雨点和雨点小,蔺晨还给了我们十对鸽子吧?这些鸽子的分类你可清楚?”梅长苏语气略缓地道。
“清楚,这十对鸽子共有五个品种,按照品种不同分别能应对短途、长途及风雪气候。蔺公子说我们可用它们联络在江左的其他旧部!”
“以州县所处的位置、与廊州相隔的距离和途径州县的气候来确定以何种信鸽来送信,以确保消息送达及时。而信鸽脚环上的颜色和数字则代表不同的州县和消息的初步分类,这样有利于消息的整理汇集以及追踪!你懂不懂?”
“啊!”根本没考虑过这些问题的聂铎失口叫道。
“行军打仗为了保密,很少会用信鸽来传递情报!你不了解这个,我不怪你!但是……”梅长苏话锋一转,怒道,“就因为他罚了你,你不愿从,就能动手了?你忘了是谁出手相救赤焰军于危难吗?”
“聂铎就是因为心系少帅才会……!”聂铎小声申辩道。
“好个心系少帅,是不是我以后所有的部署都该告知于你,一旦你不知情就能以心系少帅安危而贸然行事?”
“聂铎不敢!”冷汗浸透了内衫,聂铎低着头道。
“你敢,你不但敢,而且还做了!”梅长苏觉得口干舌燥,伸手想去取杯茶喝,可茶盏已被他摔碎,只能拿着青釉杯倒了温水。连喝三杯才将冒到喉间的肝火给勉强压了回去。
“我的令,你不从,反倒事事擅作主张。再有一次,聂铎,我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把你留在身边!”梅长苏冷然道。
“少帅……聂铎不敢了。”
“我所谋之业,乃是推翻天子定下的铁案,其中凶险我不说你也明白。要想达到最终目的,步步为营、算无遗策是必须的。我在谋算翻案,身旁的人却以‘为我好来算计我’,你说这样的人,我能留得了吗?”
“少帅……!”
“……你们的为我好,随时会让我淬骨削皮所谋求的事功败垂成!就如昨天,如果喜长老突然来访,你们准备怎么办?她是懂医术的,一搭脉就会知道我为何会昏睡,到时候你说她怎么看我,怎么看守在我身旁的你们?更或者她借口为我施针稳下病情拖住你们,暗中却派了人去你们房里依次查看。呵呵,当她看到蔺晨留给你的东西时,你准备怎么解释?”
“……”
“你是准备一个人都揽下,还是推得一干二净!”梅长苏喝问道。
“聂铎,聂铎……!”全然不知该如何作答的聂铎,只能重重地磕着头。
“无论你是一个人揽下,还是推得一干二净,只要这事一旦发生,我在喜长老的眼里就失去了地位,而这会直接导致我等在江左无法立足!”梅长苏冷冷地道。
“聂铎死罪,聂铎死罪!”
“如果真的发生,你纵是百死又有何用呢?”梅长苏轻声道。
“聂铎知罪,聂铎知罪了!”聂铎已是泣不成声。
“……起来吧!我知道你这回是真知道错了,也心服口服了!”看到聂铎的背在不住地颤抖,梅长苏轻叹一声道,语气从急促变为缓和,“我曾说‘我需你像卫铮一样,懂我每个手势,每个眼色’,我现在再加上两条,你需像他一样从我服我,就如我能以一封书信为凭,让他离开就是离开,纵然不解也绝无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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