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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真的。
叶清都说:“不可能。”
先蹿进他脑子里的,竟然是妙上尊师的那个预言。
叶清都只感觉脊背发凉。
妙上尊师预言说,他有一日会死在自己亲生儿子手里。于是他将叶衡阳培养成一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仁弱之子,却不知他可能还有一个儿子。
这座建造在赤城山脚下的地牢,本来是用来专门关押犯罪的修士的,在这地牢之内,任何人都无法使用灵力,因此只需要一间最普通不过的牢房,便能困住一个元婴修为的大佬。
木华英被铁链锁着,吊在地牢里,铁链将他的手腕勒出一片血痕,身上的红衣遮掩住了他身上的鲜血,长发凌乱,被血污染透,一张精致而小巧的脸,满是血污,但依旧艳丽逼人。
守在门口的几个人,正在偷偷议论他的美貌。
这样的美人,若不是要犯,他们还真想去欺辱一番。他们并不好男色,倒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可能侮辱一个魔头,该有多爽。
外头有人进来,他们几个立即在牢门前站好,见来的人是叶清都,个个肃穆:“掌门。”
叶清都说:“你们几个,去外头守着。”
他径直走到牢门口,看向里头的木华英。
木华英抬起头来,见到是他,面上露出几分狰狞的笑容来。
叶清都盯着他看了一会,只感觉毛骨悚然。
“木无双,是你什么人?”他问。
木华英幽幽地说:“这么快就查清我的身份了么?”
他笑了两声,拽的手腕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眉眼从散乱的长发里露出来,鬼魅且艳丽:“怎么,不舍得杀我了?”
叶清都冷冷地说:“我问你,木无双是你什么人。”
“你认识阿阮么?”木华英忽然开口。
他盯着叶清都,看清了叶清都脸上的惊愕神色。
“你们三个,又是关系?”
他最想知道的,其实是这个。
他想知道,为什么提起阿阮这个人,他母亲木无双就变得这样疯狂。他隐约猜测这和自己的身世有关系,他却只是怀疑而已,这怀疑折磨着他,比捆着他的铁链更让他痛楚。
父子两人隔着牢房相望,叶清都嘴唇抖动了几下,目光阴沉又畏惧。
“你不回答,会有人替你回答。”叶清都说。
“你是不想认,还是不敢认?”木华英问,问完又笑,满是血污的手捋了一下散乱的头发,一双精致的眉眼在火光下像是一头有些疯癫的兽:“我娘说,你厌恶她,也厌恶我,恨不得杀了我们母子俩,是真的么?为什么,你对叶衡阳那么好,对我却是这样?只因为我们是从不同的两个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么?你说可笑不可笑,堂堂的百门之主,叶大掌门,却有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做儿子,哈哈哈哈哈哈。”
叶清都脖子隐隐露出青筋来,一双眼睛隐隐泛红,盯着木华英看。
宴芳林忽然打了个哆嗦。
他朝窗外看去,见外头忽然黯淡了下来,日光被乌云遮住,外头起了一阵一阵的凉风。
暮色已晚,外头却迟迟没有动静。也或许已经有了,只是太过隐秘,被叶清都压了下来。
也不知道叶衡阳那边怎么样了。
他晚饭也没有吃,背完了整本《魔域秘籍》便躺下了,外头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他将窗户打开,趴在窗口上听雨,听的整个人都凉了下来。
朝山道人从雨中而来,毫发未湿。
“你回来了。”他坐起身。
朝山道人“嗯”了一声,说:“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吹吹风。”
朝山道人就在他身边坐下。
两人对视,宴芳林笑了笑,给他倒了杯茶:“你怎么那么忙。”
“赤城要办寿宴了。”朝山道人说:“到时候百门齐聚,光布防就是个难题。这是我们青竹峰崭露头角的好时候,接下来两日,恐怕会更忙。不过等忙完这几天就好了。”
他说着柔声问:“天天在这院子里呆着,觉得闷了?”
“还好,一堆人陪着我呢。”宴芳林说:“今天金雪浪来,说因为我炉鼎之身的消息泄露出去以后,外头有了很多流言蜚语。”
外头雨滴滴滴答答作响,衬得这夜格外安逸沉静,朝山道人说:“他们说些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倒是以后你出门恐怕有些不方便。”
“我自己倒无所谓,只是听金雪浪说,他们说我的时候,都把你给扯上了。”宴芳林拂了一下袖口,趴在案上,看着朝山道人说:“早年我缠着你,非要与你结契,你拗不过我,这才和我成了道侣,这些年来,就因为这个,没少连累你的清誉,如今外头说的这样难听,我想着,不如咱们还是解契吧。我现在心境也不同以往,只要能长长久久地待在青竹峰,做你的师弟也罢,做你的徒弟也罢,都很好。本来咱们俩就没什么,何必留着个道侣的名声,被人说三道四呢?”
朝山道人没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他这几日似乎憔悴了一些,下巴尖了一点,身上的软袍浸了雨气,散着淡淡的檀香味。
宴芳林托着腮懒懒地问;“你觉得呢?”
“当年我们结契,我曾跟你说过,若有一日你遇到相爱之人,可随时与我解契,如今宴宴可是有了心爱之人?”
宴芳林摇头:“没有。”
朝山道人沉默了一会,说:“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些事,你容我再想想,等回青竹峰以后,咱们再谈。”
宴芳林点点头:“你如果有心爱的人,也要早点告诉我。”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朝山道人的表情,说:“不要担心我,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不会再任性胡闹。”
郁青池不喜欢朝山道人,那朝山道人喜欢不喜欢郁青池呢。
他很想知道。
但他现在觉得,大概是不喜欢的。
朝山道人很温柔,可是温柔的很淡,整个人都很淡,浓烈的爱恨似乎都与他绝缘。他这样的仙人,就该一心扑在事业上,然后得道长生。
朝山道人不再看他,转而去看外头的雨夜。
那凉凉的雨丝下到他心里去了。他伸出手来,按在宴芳林的手背上。
宴芳林没有动,也扭头去看外头的雨夜。
赤城里这样安宁的夜晚,大概是不多了,他一人之力,可能阻挡不了即将而来的暴风雨。他心有戚戚,似是局外人,又似已入局中,已经能真切感受到这世界的爱与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