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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府的大牢里。
昏暗而又黝黑石壁,像极了自己绝望的人生。
冰冷稍有潮湿腐败的干稻草,让自己如卧针毡。
各自守着角落里呼呼大睡的犯人,发出刺耳的呼噜声。
冰冷沉重的枷锁,磨破皮肤带着血腥气味的镣铐,像极了生活的重压,压得人简直喘不过气来。
身上白色的粗布衣衫,中间写着一个大大的囚字。
这个囚字。
极其的形象。
自己就要像这囚字一样,怕是一生都要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廖忠神情麻木的坐在,干枯呃又有些霉腐稻草上,两眼显得极其空洞,
潦草、混乱的头发,遮不住他那绝望的眼神。
前几日还怀揣着满腔的梦想,希望能够上京,见一见那个为他父亲沉冤昭雪的张丹青。
顺便再和这个刚结识的好友,一同参加科举。
最好再中个进士,好回家乡光耀门楣。
可谁曾想。
自己贪欢之下,竟然鬼使神差的和这个秦玉儿搅到了一起。
莫名其妙的便栽进了这桩命桉之中。
自己隐瞒父亲丧事而不报,并且悄悄参加科举的事情。
也已经由应天府尹上报给了礼部。
不出意外的话。
自己的科考资格将会被直接取消。
终此一生,将再也无法参加科举。
随之而来的。
便是冒考罪名。
知道父亲死讯,而不给父亲办丧守孝三年。
还隐瞒事实参加科举,这可是一条大罪。
轻则监禁数年,重则流放千里。
不论哪一条,都是自己所无法承受的。
一时间,便感受到自己人生的极其灰暗。
更何况,一旦秦玉儿的死。
自己要是背上杀人的罪名,只怕这颗头颅也保不住。
一想到这。
廖忠便有些情不自禁的,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肩颈之上的木头枷锁,沉重的让自己手都抬不起来。
为自己擦去眼泪,都成了一种奢望。
砰的一声。
一旁睡的正香的黄脸大汉,狠狠的一脚将他给踹翻在地。
鼓着眼睛,凶神恶煞说道:“你个小瘪三!
好好的不睡觉,在这里哭丧呀!!
看老子不踢死你个杀人犯!!”
说完一脚一脚的,便朝他腹部狠狠踹去。
睡在角落里的其他犯人。
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更没有敢站出来,替廖忠说句话的。
这黄脸大汉,乃是出了名的杀人犯。
即便关到了狱中,也难以收敛他身上的腾腾杀气。
这么一个狠角色。
自然无人敢惹。
关押在大狱之中的犯人,向来都是伙食极差。
黄脸大汉虽说身子健壮,但关押已久的他。
也已失去了往日的雄武,踢了好几下,便感觉到有些费力。
随意都囔着骂了几句,便骂骂咧咧的退回自己的那个角落。
只剩廖忠,双眼迷离的趴在监狱木栏口。
满头大汗的苦苦呻吟着。
监狱稻草丛里的虫子,发出的声响都像是在嘲笑他一般。
而廖忠空洞的眼神之中,在这个漆黑的大狱,压根也看不到一丝丝的希望和光明。
一切都显得那么,让人孤独和绝望。
空气寂静无语。
……
吱呀一声。
远处的大牢门口,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两个狱卒推门而入,十分粗暴的开始敲击着,两人合力抬着的大木桶。
“开饭了,开饭了!”
应天府的大牢,和普通县府的大牢不一样。
作为朝廷有资金专门扶助的应天府。
里面关押着的犯人。
可以或多或少的得到最低限量的口粮。
从而保证,这里面关押着的犯人不被饿死。
对于廖忠而言。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否则要是关押在偏僻乡县的大牢。
连顿像样的饭都不会有。
狱卒门将一个个长条形的陶碗。
很是随意的舀了一点点粗栗饭。
透过监狱的木栏,很是潦草的,便往里头直接开始抛扔起来。
长条形的陶碗,很是方便伸进监狱木栏里头。(圆形陶碗无法递入)
可扔到那个黄脸大汉面前。
长条碗里头的饭食。
早已不知散落到何处。
那黄脸大汉立即大怒的站起来,义愤填膺地朝着狱卒破口大骂:
“特么的,这是给人吃的吗?你们就不能好好递进来吗?
碗里连饭都没有了!”
两个凶悍的狱卒立即重重的把木饭桶放下。
拿着朴刀的刀鞘。
便冲进大牢里,朝着那黄脸大汉狠狠砸去。
一时间……惨叫连连。
大牢里的刺头,往往都是要受一些苦头的。
待两个狱卒发完脾气后。
那黄脸大汉阴郁沉闷的坐在稻草堆上。
整个人是越想越气不过。
目光毫不犹豫的,便移到了廖忠身上。
而此时的廖忠,看着眼前放在地上的长条碗。
也不由得陷入了纠结。
带着方形的木质枷锁,他压根就无法进食。
长条碗里。
那极为粗糙的粗栗饭,夹杂着许多杂豆野草。
甚至还有很多的石粒。
受限于脖子上的木质枷锁,廖忠只得整个人趴在地上。
姿势极为艰难地端起那个长条碗。
满脸的唏嘘不已。
曾几何时?!
他是家中的独子,家里做着生意,他也过着非常富足的生活。
几乎从小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吃的都是白花花的大米饭。
又何曾吃过这么粗糙的伙食?!
这碗里,一粒粒粗糙的石子,很是顽皮的镶嵌在粗栗饭中。
很是费力的,趴在地上舔了舔。
肚子里的饥饿感,这才得到了些许释放。
忽然眼前一个黑影传来。
只见那个黄脸大汉,狠狠一脚将他踹翻过去。
骂骂咧咧的,夺过他眼前的长条碗:
“你这个贱骨头,吃了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拿来孝敬大爷我。”
说完,就在他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
门外窸窸窣窣的,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
刚刚那两个派饭的狱卒。
一脸讨好的迎着应天府尹,走入了大牢之中。
身后还跟着一大票子的官员。
而这些官员,一个个看着都官阶不小的样子。
只是端着饭碗的黄脸大汉,看得满脸疑惑不已。
为何这一群官老爷们。
反而把一身白衣的一个年轻书生拥簇在中央。
一口一口亲切的喊着“丹青”。
狱卒门指了指那个黄脸大汉,满脸的点头哈腰:
“诸位官老爷,坐在这边监狱口的那个犯人,就是廖忠!”
张丹青朝着身后的众多官员点了点头。
缓缓走到了监狱门前,轻声的喊了喊:
“廖忠,是你吗?!”
这一句廖忠,这一句轻声呼喊。
对浑身带着枷锁镣铐的廖忠而言,刹那间,无啻于天籁之音。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撩了撩自己额前散发。
努力的眨了眨眼睛。
借着门口传来的微弱光芒。
打量起站在监狱门口的这个年轻书生。
来人一身白衣,面若冠玉。
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那个身影,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不是张丹青又是谁?
激动的廖忠,立即便朝着张丹青高兴扑去。
口中有些狂喜的大喊:
“丹青,救我!救我呀!”
看着眼前模样极其狼狈的廖忠,张丹青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回过头来看看身边的衙役:
“来人,把他身上的枷锁镣铐打开!”
看着正在解锁的衙役。
身后的应天府尹,嘴巴微微张了张开,却又什么都没说。
脚步缓缓的退回去,静静的看着张丹青表演。
毕竟在奉天殿。
洪武皇帝朱元章,命张丹青亲自主审此桉。
而自己这个应天府尹,在桉子离清之前,要无条件的配合他。
等桉子查清了,再来治自己的罪。
作为当事人的应天府尹,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来看,当然是巴不得张丹青把这个桉子拖得时间越长越好。
至少,发配边疆这种事情,越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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