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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7章 浪漫精神
《小王子》的画稿没有体现出这个问题，是由于那本薄薄的童话书，他翻了一次又一次，听树懒先生读了一遍又一遍。
很多作品的经典段落，顾为经不需要任何额外的思考。
就能信手背诵出来。
树懒先生是一位有着极深极高文艺修养的人。
语言畅达，思辩明晰，见解独到。
本身对文本的极尽熟悉，经纪人的细心指导，再加上还有那根缪斯女神小蜡烛的帮助。
所以十八岁的顾为经，遇见一百二十岁的圣艾克絮配里，沉沉一梦过后，就在画布上画下来那双凝望星空的眼眸。
连曹老先生，当一位近百岁的老年人，他人生最后的封笔之作，对他这辈子的回顾与总结，竟然是一幅双眼中蕴藏着“希望”两个字的壁画。
他调整了整幅画的视觉重点，画面的中央位置，是为茉莉小姑娘洗头的阿莱大叔，两侧向左右延伸着花草树木，以及游玩的孩子们。
他绘画落笔的速度越来越迅速，精神上却越来越放松。
第一次他把圣母像放在画面的中央，阳光的最灿烂的地方，因为这是学校里绘画鉴赏课程里，作品中出现圣母画像这类意象时，最为常见的处理方式。
它绝不是像拼拼图一样，把旁边的那幅《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No.20》用锤子敲散，把每个单独的细节独立的拿出来，重新挑捡一下，再在身前的这张画布上重新装回去那样简单。
冥冥中好似有阳光如水银泄地一般，从其上流淌而出。
那么伊莲娜小姐大概会忍不住轻声鼓掌赞许，然后分析的更加精确一点，用评论家精炼的口吻，称之为“本能感官的进步”。
顾为经想象着，日光穿过云层，穿过老槐树的树影，从阿莱大叔的头上照下来，斑驳而璀璨的模样。
那才是她心中的神明。
既不如何格外光芒万丈，也不多么阴郁沉重。
这不是一幅陌生的作品。
因简洁而庄严，因简洁而崇高。
在任何情况下都愿意固执的相信希望的人，难免会给外人一种带傻气的天真。
温斯顿·丘吉尔曾将这种状态形容为“人重新睁开眼睛”。
……
顾为经心中还是燃烧着火的。
顾为经都没有这么做。
而现在的构图则变得更加简洁，由三条边金字塔式的构图，变成了可以分解为横竖两个维度十字架式样的构图。
他们两個人的人生观，环境不一样，遇到的人也不一样。
载体从不是重点。
如果是树懒先生看到顾为经身边的旧作与画板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成形的图像之间，微妙而又本质的差别。
少年总是激昂与热烈的代名词。
熟悉的就像呼吸，不是么？
构图从来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承载精神的载体。
丘吉尔毕竟是正经八百的大英公爵的孙子，从小受到是最正统的精英艺术教育。
它没有成为这里人们生活的信念所在，也不配成为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阴郁的枷锁。
在写给安娜曾祖父的信中，首相曾说：“突然有一天，熟悉的世界在我的眼中变得不再一样了，蒙在我眼前的纱布被一点点的揭开，这个世界开始向我揭露出它的秘密。那些山峰梦幻的，紫色的阴影。冬天枝条绝妙的边缘，远处地平线上暗淡的、褪色的剪影……难以置信，我竟然活了四十年，却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它们１
千人千法，千佛千面，千面一心。
如果酒井胜子此刻就在身旁。
顾为经跟随着胸中的那种冲动。
构图、起稿、描绘、上底色、调整色温范围，塑造体积，分析画面深化阴影的亮部和暗部。
很快。
至少天赋比战争阵线对面那个死活都考不上维也纳艺术学院的一战老兵，还是要好上不少。
殖民者们带来了圣母像，却没有因此而就把温柔的光辉播撒向人家。
顾为经在跟随着灵感作画，在跟随着情绪在纸面上舞蹈。
可陈生林也同样没有可能像顾为经一样，把自己那么紧密的楔入到孤儿院的生活中，真正的对这里的人和事感到熟悉。
他占据了画面中最主要的位置。
顾为经只是一个少年人。
铅笔在画布上快速的打着线稿。
因为它不配。
而顾为经画这幅画的时候，他心中涌动的，是属于人的精神。
顾为经在画布上涂抹出阿莱大叔肌肤粗糙却有温度的感触，够勒出茉莉小姑娘一头乌发沾水后，湿漉漉的微微翘起的弧度。
这是作品练习过程中，所能表现出来最为可贵的进化之一。
不会织毛艺、画画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无法成为一个好的英国政治家。
每一处独立的景物，独立的细节，在此前的反复练习的过程，他都已然画的无比熟悉。而画面的构图，则隐藏在他的身体之中。
而他的肩膀是整个画面的水平线所在，和远景处大地和天空分割的地平线平齐，与两侧延伸的景物一起，共同构成了十字架的一横。
对于正在洗头的小姑娘来说，圣母像也许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那位黝黑的看门人，要比残破的雕像，更加重要一万倍。
树懒先生会忍不住告诉顾为经，这种感官上的敏锐进步，是艺术素养的根基，配合以恰当的技法，就可以塑造出色彩的奇迹。
真正的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是什么样子的。在他此刻察觉以前，就已经在用身体作为画笔，在画布上对照临摹了一个又一个日日夜夜。
顾为经画越快，反而越画越宁静。
他也会成为认为人一切的自由意志都不过是一场幻觉。
圣母像不是光辉灿烂的，因为这不是事实。
但直到此刻。
而是艺术意义上的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他提起笔，沾着阳光，抬手便画。
十字架居中的那一竖，是阿莱大叔。
曹老爷子画菩萨，重点不在于菩萨的形体相貌，而在于菩萨的眼睛，一百年，千百人的目光凝聚而成的眼睛。
一个真正自由的灵魂，岂可被一尊小小的塑像所束缚？
第二次时，他把圣母像变成了画面斜侧的支点，阴影最为浓稠的地方，因为陈生林的指点，也因为这个国家的殖民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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