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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催促道:“既然如此,那就赶紧选址、准备开张吧。”

    当年,太祖朱元璋在金陵称帝,国号大明,年号洪武,大封诸将为公侯,在紫金山设太史监,观测天象,首任太史令就是大名鼎鼎的刘基、刘伯温。

    洪武二年,太祖命刘基筑城,补新宫于钟山之阳,筑京师五十余里,内有十三座城门,外有十八座城门。

    神策金川仪风门,怀远清凉到石城,三山聚宝连通济,洪武朝阳定太平。

    后来,迁三山填燕雀、秉承古制扩建京师,将全城分割为若干封闭的“里”作为居住区,商业与手工业只能开在“市”中,里和市都环以高墙,设置里门和市门,在东起大中桥,西至三山门(今水西门),南自聚宝门(今中华门),北抵北门桥(今珠江路北)设置十八个作坊。

    如今,顺天府改称应天府,里和市的界限已没那么明显,不过,汤景在选址方面,还是颇费了番苦心,最终,在北门桥外买了家织坊的旧址,开始增添织机、染缸等设备,招募工人、采购原料。

    在朱辉和宋河的保护下,汤景忙活到了清明节,“汤记印染织坊”终于开张了。

    在此期间,黄炳文也没有闲着,他暂时顾不上打汤景的主意,把对付庞尚鹏的兴记钱庄当成了第一要务。

    由于庞尚鹏平时十分谨慎,铁牛等人连续跟踪了他好几天,一直也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黄炳文曾找过织造局的刘公公帮忙,虽说这位大太监在南京权势熏天,其手下爪牙无数,整天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就是不借人给他用。

    而曾经与黄炳文合作过的锦衣卫陈千户,是个谨小慎微的老油条,尽管黄炳文对他许以重利,甚至承诺帮他加官进爵,而陈千户始终若即若离,根本就不帮他们办事。

    自神机营监军太监被海瑞斩于栖霞寺,大家都知道,黄炳文不仅没给这个倒霉蛋说过半句公道话,甚至还落井下石,说他私下里受了贿赂。因此,虽然黄炳文打着他干爹黄锦的旗号,以东厂掌刑官的身份领圣旨南下金陵,调查被海盗藏匿的财宝,也从京城带来了不少番役,但他们在南京人生地不熟,眼下,除了铁牛等恶势力之外,他还真无人可用。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派往宁波的那几个人回来了,他们虽然没有抓着陈元化和张狗儿,却把李账房给带回来了。

    原来,陈元化回到宁波之后,知道今年的生意是没法做了,又担心远在日本平户城的家人,收到应天府衙门送回来的三十万两银子之后,便赶紧贴出了告示,把募集来的银子给足利息,全部退了回去,然后,立刻带着张狗儿回了日本。

    李账房被带回了南京,发现兴隆钱庄已经改成了杨记钱庄,其规模和气势比兴记还大,尽管他对黄炳文和铁牛的所作所为并不认同,但经不住黄炳文许以高薪的诱惑,禁不住动了心。

    接着,李账房了解到,钱庄的大掌柜是来自京城豪门的杨公子,其祖父的官职比庞尚鹏原来的级别还要高,就更加有了信心。他认为,只要自己做了账房先生好好干,肯定能把杨记干得比兴记还好,甚至还惦记上了索要杨记钱庄的股份,因此,扔下行李,便跟着黄炳文来到了门店,当场就开始主持业务。

    春风满面的李账房在店中热情地接待顾客,在一旁默默观察的黄炳文不住地点头,但他也知道,目前通过正常的商业竞争,根本无法撼动兴记的地位,也改变不了今年丝织采办的任何局面,沉思了良久,心中突然豁然开朗,既然杀不掉庞尚鹏,那就干脆派这位账房先生到兴记去卧底,于是,便把他请到了自己的书房。

    二人落座,李账房还以为,因自己的业务能力打动了黄炳文,显得颇为踌躇满志,刚讲了几句自己宏伟蓝图,便开始提出索要钱庄的股份。

    黄炳文微微一笑,立刻答应下来,接着,他把自己谋划的制胜策略,一口气提出了好几套方案,毫不隐瞒讲给了李账房,让这位只知做买卖赚钱的账房先生,顿时目瞪口呆。

    傍晚时分,丧眉搭眼的李账房收拾自己的行李,从杨记钱庄走了出来,又回到兴记钱庄哀求庞尚鹏,宁可在这儿做个小伙计,也不再和不懂做生意的人打交道。

    这时,庞尚鹏因公务正要出门办事,和李账房匆匆见了一面,便让刘账房负责接待了他,于是,在数十名保镖的簇拥下,庞尚鹏上了大轿,离开了兴记钱庄。

    因马上就面临着生丝采购,刘账房也忙的不可开交,虽然李账房是他的师父,现在难免对他很是瞧不起,招待他吃了顿便饭,便打发他回家等着去了。

    李账房没料到,自己的小徒弟如此势利眼,决定还是亲自找庞尚鹏谈一谈,可一连去了好几天,也没见着这位大掌柜的面。

    清明节这天,一大早下起了濛濛细雨,李账房也没打伞,淋着雨又来到了兴记钱庄。

    随着生丝采办业务的展开,店里的伙计们全都外出忙生意去了,刘账房见师父淋得像落汤鸡一般,顿生恻隐之心,现在店内也没外人,便将他留了下来聊了会天。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就在二人一起喝茶聊天时候,忽然来了一桩大买卖,刘账房不敢怠慢,叫来了两个伙计,先把主顾送到内院的客厅。

    这时候把师父轰走也不合适,刘账房又留下了一个伙计陪着李账房,让他在门店中先坐一会儿,等着一块吃午饭。

    李账房知道,这小徒弟是不会在庞尚鹏的跟前说自己好话,也没指望吃他的中午饭,但对他正在洽谈的这桩买卖颇感兴趣,于是,借口上茅房之机,转到了内院客厅后面的窗户下偷听。

    忽然发现,庞尚鹏所住那处院门居然没有上锁。

    李账房本来就是来找庞尚鹏的,便理直气壮地推开了门,喊道:“老掌柜,可怜、可怜我吧,我这上有老、下有小,没有薪水可怎么活啊?”

    庞尚鹏的仆人走了出来,一看是曾经在这儿干过的账房先生回来了,客气答道:“李先生,老爷走好几天了,还没有回来,这大阴天的,先进来坐会吧。”

    “请问老爷时候回来?”李账房问道。

    “兴许今儿后晌就回来了,你多等会儿吧。”

    仆人把他让进了庞尚鹏的书房,便提起水壶沏茶去了,李账房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了起来。

    李账房喝着小茶,仆人坐下来陪他聊天,聊着、聊着,这位账房先生不说话了,发现手中的这本书越看觉得越有意思,一只猴儿闹天宫,呵呵,还有天蓬元帅调戏嫦娥不成,下凡投错了胎,生作了猪的模样,取名猪八戒……

    大明太祖皇帝的本名叫朱重八,这谁都知道,看到这儿的时候,李账房开始琢磨了,突然心头一震:庞尚鹏竟敢私藏反书!

    又趁着仆人外出端水的时候,李账房把手中这本书放下,书桌上一大堆稿纸引起了他的注意,便起身来到了书桌前。

    拿起了一页稿纸,只见上面赫然写道:第二十二回蕙莲儿偷期蒙爱春梅姐正色闲邪……

    随手又换了一页,标题是“敬济元夜戏娇姿惠祥怒詈来旺妇……”

    李账房赶忙往后翻了翻,全部都是这样的淫词秽语……

    看来,还是黄大人高明,如此说来、呵呵、大功已经告成了!

    因担心待会儿刘账房找不着自己会生疑心,李账房不紧不慢地喝完了杯中茶,谢过了这位仆人,言称回店面去找刘账房,起身离开了庞尚鹏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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