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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子真问:“你们认识宁武林吗?这里原来的老板。”
他们没有听清她的话。他们头顶的强烈灯光照射进来,刺激着她的视线。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甚至看不清他们的轮廓。
他们如一块块沉默的煤炭。
舒子真突然想哭,默然地转过身。
毛书记和矿上的负责人已经走出几十米。夏何峻过来拉着她的手,跟上他们的步伐。
在回去的车上,毛书记介绍道:“那次整顿之后,原来的那批矿工等不了,不少人另谋出路了,现在这些人基本上不会认识宁武林,即使是老矿工,也不会认识老板。”
舒子真闷闷地“哦”了一声。
毛书记略感诧异地瞥了一眼这个漂亮的姑娘,问道:“宁武林宁总,现在还好吧?”
舒子真浑身一震。
夏何峻替她回答:“还好还好。”
“这年轻人确实不错,这镇上矿井不少,我见过的煤老板也不少,其中一半以上是文州人,在所有这些老板中,宁总是最勤快最肯吃苦的,特别是整顿停产期间,有几个月他们开工偷偷生产——你知道我是最通情达理的,对他们的开工我采取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他们偷偷生产时,听说宁武林宁总亲自下到几百米深的矿井,督促陪伴他们生产,很难得啊!这年轻人不错,肯定会有出息,我想现在他们家的企业一定办得红红火火吧!”
“是是,不错!毛书记什么时候有空到文州走走,让我们有机会好好接待你。”
“哈哈哈,我一定会去的。对了,宁总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夏何峻本来还想随口应下来,看看舒子真,不说话了。毛书记道:“怎么,还没结婚?女朋友还是那个女朋友吧?”
女朋友?夏何峻又看看舒子真,不确定地问:“你说宁总的女朋友?”
“是啊,和他一起来的,很漂亮很能干,和宁总很般配。对了,是矿井另一个老总的女儿,当时两人经常一起来矿上处理一些事情。你不要告诉我宁总把她给撇了!”毛书记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不过这两人的关系是有点奇怪,好像那女的挺喜欢宁总,反而是宁总对她爱理不理的。照我说,那女的一点也不比宁总差,甚至还胜出几分,如果宁总不是和她结婚,那倒真的可惜了。”
也许毛书记察觉到舒子真脸色难看、夏何峻表情尴尬,马上打住了这个话题:“哦哦哦,不见这些了,到镇上后你们吃了饭再走。”
“不了,我们下午得赶回省城,傍晚6点多钟的飞机。”
“那不行,你们到了A镇空着肚子回去,一顿饭的机会都不给我,宁总知道了我以后去文州没脸找他蹭饭去。”
虽然毛书记再三热情地挽留,夏何峻和舒子真还是坚决地拒绝了,两人在半路下了车,上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刚启动,舒子真就忍不住地掩面痛哭,压抑的哭声好像从几百米深的矿井里传递上来,沉重而粗糙,肩膀一抽一抽的,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夏何峻不知如何安慰她,轻声道:“毛书记说的那个女朋友的事,只是他胡乱猜测,根本没有那回事。”
舒子真宛若无闻,还是不停地哭。他搂住她肩膀,不再劝解她,让她继续哭下去,让她一次性哭个够。
回到省城,下了车,舒子真主动牵起他的手。在车上的一阵哭,已经部分地释放了她的痛。
她说:“宁武林和马一铭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他们可能有一段时间在一起,但最后确实没什么,宁武林心里没有她。这点我很确定。”
“啊?”他意外地道。
“我不是因为这个而哭,我是责怪我自己对宁武林不关心。当时我应该留在这里,陪他一起度过那段创业的艰苦时光,还有那段陷入困境的艰难时刻,我完全低估了这里的艰难困苦,我把他一个人扔在这么恶劣的地方,我真不应该,我不是合格的女朋友。你知道吗,我在矿井里看到那些矿工黑黝黝的脸,马上想到我最后看到宁武林时他像乌煤一样黑的脸,我的心很痛很痛!”舒子真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刷刷地滚落下来。
“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努力了!”
“我都是在补偿,只是在补偿!宁武林出事后,我一直在反思自己检讨自己,当时不应该一走了之。如果我在他身边陪着他,与他一起度过那段最困难的时光,也许他会不同,我们会不同,易行也会不同。可是我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不在他身边,让他一个人孤独战斗,我很不应该。所以这几年我是在替我自己赎罪,我在补偿。易行最艰难的时候,我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宁武林当初在S省,有这么艰难困苦吗?有这么孤独无助吗?这就是我这么拼命的原因,这就是我放不下易行的原因,这就是我放不下宁武林的原因。因为我愧疚,因为我在尽量弥补那些无法弥补的过失。”
夏何峻痛惜地擦去她的泪水:“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
他知道他的安慰在此时此刻多么的软弱无力。
她抓过他得手,把他的手背放在自己的唇间,轻轻一吻。她带泪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是的,你说得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何峻,你知道吗,我这次决定跟你到S省,又到A镇,就是要跟过去作个告别。曾经的一切,我都把它们留在山上的那口矿井里。从现在开始,我要真正开始新的生活!”
夏何峻鼻尖莫名地一酸,一把揽过她,将她轻轻地拥入自己怀中,深深地怜惜地拥抱着她,吻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