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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自小就十分交好,可是我到成都,他戒备森严,见一面都难。而陛下丝毫不加防范,怎知我不是刺客呢?先帝笑说,但刺无妨。马援跪下说,当今天下,君选臣,臣亦择君。今天我找到气度非凡的明主了。”
班超伏地三叩不起,直说:“草民不敢当。”
“真当自己是千里马啦?”皇帝笑道,“我知道你身俱武功,但也知道你心怀赤诚,来为父兄抗辩。但你毕竟违了汉律。来人,将这班超收监,细审待判。”
班超,以及监斩官,都已被带下。皇帝还在铜马前,正视着马的口鼻,喃喃地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何在?又在马身上拾一枚落叶在鼻尖嗅着,转头问小太监:“朕刚才的那番话如何?”
小太监道:“皇上太帅了,洞察人心,言清意远。那班超在地上都哭了。”
“是吗?”
“是呀,皇上真是明君风范!”
“朕是问那班超哭了吗?”
“哭了。”
“真的?”
“真的。”
“你这小孩子……说起来,那对兄妹与朕分离,到午时,不过三个时辰,就成了这反转大事,很不错……去,叫人把那抄禁的国史稿拿来,朕要看看。”
先帝光武是开国的君主,马上征讨四方,挨过民间的日子,对皇帝的影响却不是什么御下平衡的心机术,反而更多的是为人的英豪之气。所以皇帝倒是真的欣赏班固、班超这种敢舍命的家伙,不然他也不会老做出半夜偷偷溜出去的行为。
皇帝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很满意,觉得真要是让史家
记了今天的言行,定让后世觉得极有风范。
由于最近为梦境所扰,皇帝总疑心是有人施法诅咒,谶纬作乱。所以凡是跟谶纬相关的案子都被重判了,比如前面的苏朗案。只是昨晚被班昭说迷梦是吉兆,心情纾解不少,今日得知这女孩仅通过望气就能判定自己是天子,心里更加信了。既然不是妖人作梗,就觉得私写国史不是什么大事。
洛都内,多是官宦富豪所住,百姓则散住城外。离城十余里,有一村庄,庄尾有一独院,门口青石踏脚上坐着打扮像农户的耿恭。
耿家世代军功,作为幼子的耿恭,父母早亡,几乎是被兄嫂带大。耿恭的叔伯长兄几乎都在军中为将,所以他十七岁便从了军,异禀的骑射,迅速出头,如今是洛都禁军中的羽林郎。
把刽子手的手掌钉在旗杆上,自然是耿恭的手笔。本来和班超、班昭几年未见,一见面就拉他干这等劫法场的刺激事,内心倒也快活,仿佛又回到当年三人笑傲五陵的侠少年代。
耿恭军中历练数年,又是洛都的地头蛇,早将诸细节推衍细密。让一个军中死党腾出藏女人的郊外小院,现在院里拴着马,车厢也侧立在院中央,鬼知道耿恭是怎么把它弄进来的。
谁都知道耿恭有双鬼耳,能蒙眼听声射箭,十不错一。现在无须成心,隔着院子就听见屋里的那对兄妹在争吵。
耿恭觉得小昭出落得越发好看了,好看得让自己有点不自在。他觉得小昭也是有趣,夜里竟然把自己的大哥绑在了床上,怕他出来坏事。
听见那班固说:“你知道他都做了什么?”
班昭道:“我也不清楚,但我信二哥。”
“这等同谋逆!”
“哦。”
“他现在很危险你知道吗?”
“那是你不了解二哥的本领。”
“就是些打杀的本领!他去外边逞凶斗狠,怎么偏偏你也……”
“你会的,我和二哥未必不会。我们会的,你就差远了。”
“你们会些什么?”
“大哥,我其实……十二岁就杀过人了。那天……还为此作了诗。”
“你……你一个女孩子……”
耿恭倚在柴门边,看着不错的月色,几乎要笑出声来。
北宫的宣明殿里,夜灯高挑。
皇帝调了被查抄的“国史”手稿来看,发现竟有竹简几百捆,展卷细读,不觉看了一夜。直觉得文气见识直追前朝的太史公司马迁,大喊奇书。
皇帝对班固的才华还是有所耳闻的,班固与傅毅并称太学院的双星,以辞赋名动洛都。今日读史读得心潮澎湃,皇帝真觉得本朝就该有文章巨手书写自己的故事了。
既然天色已亮,皇帝索性直接洗漱,不待上朝就下了诏书,赦免班氏兄弟,封班固为真正的史官——太史令,续写这篇未完的国史。
至于班超,皇帝想了想,暂封为兰台令史吧,携掌兰台,也就是国家图书馆,协助其兄收集史料。
“这个家伙,”皇帝在上朝的路上还在想,“那三个时辰都干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