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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元直正想逃走的时候,忽见一百名健士,业已杀进村来,胆子一壮,索性不走。那知徐春晏并未知道其中曲折,一面通知老母、妻子快快躲避,一面还对项元直说道:“元直来得不好,此时长毛既来,你也只有跟着我们暂避一下为妙。”
项元直一声不响,徐春晏也不在意,正拟奔出去看究竟,复又听得村人已在和那长毛厮杀的声音,起初当口,似乎还是村人占些优胜,后来一阵大杀,村人之中的弹子已罄,便为长毛所乘。
就在那时,突然闯入二三十个长毛进来,一见项元直,便问可要将徐氏一门拿下。项元直未及答言,徐春晏至此,始知这班长毛,乃是项元直带进来的,一时怒气填膺,不问皂白,即戟指着项元直之面,破口大骂道:“你这贼人,为何带了长毛来害我们。”
那一百名健士,忽见徐春晏已在向项元直大骂,当下分出几班,一班保护项元直的这人,一班已将徐春晏拿下,一班窜入楼上,先抢东西,继始寻人。
幸亏徐氏婆媳二人,先已避到后山,未被寻着。项元直至此,忽然想到徐春晏的第六个嫂子李氏,1素有美名,既然起了禽兽之心,马上对着保护他的那班健士说道:“你们快快分些人去,把这村里徐春发夫妇二人拿下,我要带去见丞相的。”
那班健士,一听项元直吩咐,自然鸡毛当令箭般的,果然分出几个去寻徐春发夫妇去了。
当时徐春晏这人,已被几个健士拿下,正在心下好气,突闻项元直命人前去捉他六哥六嫂,更加大怒,不禁裂眦的骂道:“咄,你真正不是人类。”
徐春晏尚未骂毕,又见灯笼火把的,一齐拥入不少的长毛进来,对着项元直说道:“我们已把村中人众,统统拿下,绑在此地的那舍祠堂里头,快请项大人前去发落。”
项元直听了此话,觉得面上飞金,果然大摇大摆,由那一班健士,簇拥着跟往徐氏宗祠而去。及到里面,瞧见大男小女的,早已绑在那儿,便去挨一挨二,个个的亲自看去,一直看到数十个之后,方见徐春发的妻子李氏,蓬头散发,血污满面的,站在人众之中。项元直一见李氏,急把他的肩胛一耸,得意洋洋的笑问李氏道:“徐家六嫂子,你还认识我这项元直么?”项元直嘴上说着,手上已在动手动脚。
李氏原是一位节烈之妇,一见项元直竟敢调戏,但因双手被绑,不能动弹,可是双脚未缚,她就出那项元直的一个不意,陡的死命一脚,照准项元直的小腹之下踢去,项元直那时原未防备,一被踢中小腹,顿时痛入肺腑。只好一面忙不迭的弯下腰去,双手捧着小腹,哼了几声,一面始大骂李氏道:“你这滢妇,这般狠心,我可不叫你好死。”
那班健士,一见李氏踢伤了项元直了,立即不问青红皂白,一把将李氏拖到廊下,早把李氏洗剥干净,又把一柄亮晃晃的马刀,递给项元直的手中。
照项元直的初意,有污辱李氏之心,此时既被李氏踢得不能支持,又见两廊被绑的村人,万目睽睽,朝他怒目而视,也会起了羞恶之心,即把那柄马刀,捏得紧紧的,对着李氏的左肩狠命的一刀劈去。李氏本已不要命的,又因身无寸缕,怕有别样不好之事,只求速死而已。当时一见项元直用刀劈她,来得正好,不但不肯躲闪,反将身子向上用力一迎,当下即听得劈啦的一声巨响,可怜李氏一个娇弱身子,被劈得两爿,顿时死在地下。
项元直还待去砍徐春发的当口,不防徐春发陡的把他脑袋,直向项元直的脸上拚命一撞,跟着缩了回去,又向柱上一撞,顿时脑浆迸出,也死于非命。那时项元直已被徐春发撞下两颗门牙,鲜血一直喷到胸前,满襟尽红。正待去砍徐春发的尸身,以出其气,陡又听得四面来了无数锣声,料知邻近村庄,联合起来,定是来捉他们的。只好急与那百名健士,一齐大喊一声,一窝蜂的拔脚就逃。各村人众,确已聚集千余,来捉长毛的。此时如何肯放,自然拚命就追。百名健士,因奉赛丞相之命,保护项元直来此的,怎么还敢怠慢,只好不顾生死的保着项元直这人,一齐直往前逃。
照那班健士的意思,还想奔入嵊县县城,请了大兵,再向白岩村去翻本。还是项元直因见去到县城,还有二三十里的途程,不如赶紧回到绍城再说,那班健士,不好反对,方与项元直连逃带窜的,直向蒿坝地方逃去。蒿坝乃是嵊县会交稽界的地方,来王一得绍城,本有重兵派在那里,白岩邻村人士,也知此事,一见不能赶着项元直等人,只好退回。
现在不提白岩全村遭了浩劫,单讲项元直同了百名健士,一脚逃回绍城,见着赛时迁,诌出他的多少功劳,多少危险。赛时迁不及去答这些说话,单问对于大善塔顶之事,是否探出眉目。项元直告知徐春晏的说话,赛时迁听了大喜,即命项元直、张恂、魏荣三人,速去办理西郭门大路一带河水之事。无奈绍城之水,本是四通八达,放干河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成。
现在又将此事搁下,再叙包村那边,原来那位包三姑包小姐,自从那晚上踢走赛时迁之后,以为第二三天,必有大兵去到,岂知一连候了几天,并无一点动静,一天正想去找她的老父,商议军情。忽见她那老父的同学,一个姓梅的,名叫山州,一个姓蔺的,号叫瑞夫,单名一个麟字,各携家眷,匆匆而至,都去避难。包小姐慌忙迎入内室,始向他们说道:“此地不是桃源,我们父女两个,正想设法迁地为良,只为全村数万人众,要走同走,不忍弃了他们在此。”
梅山州一个人首先答道:“孤村不能久守,本是一定之理。我们携眷而至,无非暂时驻足而已,本来须得另想别法。”
梅山州说到此地,包立生已经进来,一见梅蔺两个,以及他们眷属,先命收拾房间,分配各人住下。然后问道:“二位师弟,你们的本事,本在我们父女之上,你们二位的高见,还是再守此地,以待援兵为是呢,还是设法他去。”
梅山州摇头蹙额的答道:“万万不宜再守,只有由海而遁,方是上策。”
包立生道:“这末数万人众,哪有许多船只。”
梅山州毅然的说道:“事已至此,只有不顾他们。”包小姐接口道:“这是不可以的。人家都是投生而来,如何可以把他们置诸死地。”
梅山州道:“劫数所在,不能强勉。”
梅山州说着,望了包氏父女一眼道:“你们二位,有何本领,敢去逆天行事。”
包小姐道:“我们虽然不敢逆天行事,但是上天也有好生之心,侄女的愚见,决计要想保全人众。”
蔺瑞夫接口道:“现在且莫争辩,大家从长计议。”梅山州摇手道:“不好不好,你们若是一定不听我言,我得携眷先走。”
包小姐竖起一双凤眉道:“梅叔叔既是如此说法,我说来也多事。”
梅山州叹上一口气道:“我的包小姐,我的此来,一半是来约你们父女两个同走的。真是一片诚心。你可不要误会。”
包立生插嘴道:“此刻不必定要立时解决,且过三两天看了形势再讲。”
梅山州听说,方始无话。
蔺瑞夫道:“以我所见,此地只管同守;最好命人去到省城,要求王巡抚派出大兵,直攻绍城。我们便好出其不意,教那来贼,一个不及还手。”
包立生道:“敝表弟冯仰山一去没有消息,大概省中,也没甚么大兵可派。不然,吴藩台决不能这般袖手旁观的。”
蔺瑞夫听说,还不死心,以为有了梅山州和他来此相助,必可久守。
原来蔺瑞夫这人,世居邯郸,确是战国时代那位蔺相如的嫡裔。他的母亲生他时候,夜梦一只麒麟,奔入产母房中,一惊而醒,产下一男,即将此梦告知丈夫。瑞夫之父大喜道:“此子有福,后必大贵,应以麟名,取字瑞夫。”
瑞夫到了七八岁的时候,入塾读书,每每逃学,遇人谈及神仙之事,竟能一听即悟。到了二十以外,更加喜谈玄理。父母为之娶妇,已生一子。一天忽然不知去向。
母妻二人,自然急得不可开交。他的父亲却很镇定的说道:“你们婆媳两个,不必忧急。我料此子必去访道,也是家门之幸。”瑞夫的母亲和妻子,无可如何,只好听其自然。不到三年,瑞夫忽又自己回来。他的妻子大喜道:“我听公公的说话,还当你真的前去访道去了。不过世上那有神仙,你既回来也好。”
瑞夫仰天大笑道:“妇人之见,真正夏虫不可以语冰。”瑞夫的父母,见他举动有异,一同问道:“照你口气,难道你已遇见真仙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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