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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定之的《满江红》气贯长虹,程敏政的《逼上梁山》同样引发了广泛共鸣——尽管后代奚落林冲软弱的声音不少,但这种逆来顺受、忍辱负重、谨小慎微老实人最后忍无可忍大爆发才真正具有感染力,那种动不动喊打喊杀的都不过是莽夫而已。
——《逼上梁山》自然是取材《水浒传》。下面其实有点奇怪汪太后怎么知道这个故事,毕竟这本小说口味比较重,被太祖禁过,甚至还咒诅过;礼部尚书章纶就提出过:“这是部禁书,而且诲淫诲盗,如果从这书里选择故事,甚是不妥。”
汪舜华其实对《水浒》也没特别的爱好,觉得还是孙大圣毕竟可爱,主要是好汉们卖人肉包子、求婚不遂杀全家甚至动不动掏心挖肺,在她这种法制观念浓厚的人来讲实在无法接受,而且实话说这书对女人来说真的不太友好;但《西游记》现在还没有产生,何况逼上梁山这个故事还是挺喜欢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现在也是逼上梁山——被逼着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被逼着改革,因此笑道:“《水浒》确实是本坏书,但它有好的地方,就是能做反面教材,提醒我们一定要正风肃纪,一定要严管厚爱,避免乱自上作,官逼民反;否则宋徽宗这样的昏君在位,高俅这样的奸臣多了,林冲这样被逼着竖旗造反的也会越来越多。——何况这书也告诉我们,那些嘴里喊着‘替天行道’的草寇即便耀武扬威、为祸一方,也不过乌合之众,甚至很多人就是被裹挟其中。只要能给出路,他们中的很多人是愿意诏安,愿意为朝廷驱使的,所以朝廷也不能只想着武力解决问题。”
下面这才不吱声了。不过大家都不愿意写,理由也是现成的——确实工作太多,于是这活儿落到了程敏政头上。他毕竟年少,因此多数时候还是在翰林院读书;虽然他以程朱后裔自居,顶瞧不上这些山贼草寇,对戏曲这种形式也嗤之以鼻。但毕竟小孩子头脑灵活,没那么多框框;这些年他在翰林院,读的也不全是儒家经典,更多的是治国理政。既然关乎教化人心、治乱得失,也就不敢怠慢。
接到这活,他把《水浒》翻出来看了几遍,写了这个二十四出的北曲,当然这是不够的,小伙伴商良臣、李东阳、倪岳等人正在准备会试,不好意思打扰,但是他爹和岳父再忙,这种大事还是要把关的。这两位和他一样,在戏曲上其实没有建树,但是猪肉没吃过,肥猪还是见了不少,因此很用心的帮他反复修改,最后才呈上来。但是汪舜华还是不满意,毕竟士大夫不可能站在绿林好汉的立场看问题——这个没啥,汪舜华也看梁山好汉不怎么顺眼;只是敏政一路顺遂,又年轻气盛,不能理解真正理解林冲的苦闷,因此讽刺劝喻更多一点,这样代入感就要差一些,观众难以共鸣。
汪舜华理解程敏政的想法,放下架子和他仔细探讨:“写这个故事不是为了申讨以林冲为代表的绿林,而是要揭示‘乱自上作,官逼民反’的道理,用以警示朝廷和各级官员要夙夜在公、克勤克俭。否则,不仅鞑子会趁虚而入,朝堂上奸佞败坏朝纲,甚至基层官吏和普通百姓也会逼上梁山,沦为反贼。”
她的语气很是严肃:“文学归根到底是人学,文以载道,首先它就要说人话,做人事,而不简单是你展示观点的提线木偶,否则直接就用四书五经去宣讲了,为什么还要用戏剧呢?你只有让语言尽可能生动接地气,百姓才看得懂;只有把故事讲好,把人物立起来,才真有可能感染人,打动人,达到感化人心的效果。你要记住一句话,‘当作者死了,人物才能立起来。’当你不按照自己理想的路径去设计人物的行为,而让他按照自己的性格去说话办事,这个人物才算活起来。”
她松缓了语气:“我让你来写这出戏,不完全是因为他们都忙,而是因为希望你能写好,也相信你能写好,更希望你能在文学尤其是戏曲小说方面能够有所成就——别看我,我是为了你好。从某种意义上说,你和我,都跟林冲一样,是逼上梁山的人。你那篇策论,成为改革的楔子,有人赞你,自然也有人想毁了你,以此否定改革的正确性,你要有被谩骂诋毁甚至诬陷的心理准备。但是光唾面自干是远远不够的,你还要奋起反击,和他们争夺话语权,争夺在百姓间的名声,这样,才能顺利的推动改革,你在文学史和历史书上,才能有个好名声。所以,你一定要让自己的作品与众不同,别人不敢写的要写,别人敢写的要写的深刻到入木三分。这样大家才都知道,他们胆子没你大,视野没你开阔,眼光没你深邃,思想没有你深刻,甚至文笔都没你犀利。一定要这样,你才是一个政治家,一个文学家,一个真正的社会良心,而不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一个天真烂漫的书生。朝廷也才没有用错人,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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