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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溅射状的暗红色痕迹,映衬着苍白瘦削的脸庞,更显出几分阴戾气质。
像一道裹挟着血腥味的风,也像一匹刚经历过厮杀的独狼。
总之不像是清风霁月的正派弟子,看上去杀气重重的。
在见到孟佳期时,被唤作“裴寂”的少年神色一凛,手中长剑发出一声嗡鸣。
下意识地,她感到了一股杀意。
“别别别!千万别激动!”
宁宁明白他看出孟佳期有异,赶紧用传音入密悄悄戳他,大致概括了这女人的身份与来意,最后言简意赅地告诉他:“现在只有她知道阵法的出口,要想出去,我们得把孟佳期留下来。”
她传音后轻咳一声,拉了拉孟佳期的袖子:“孟小姐,那是我的师弟裴寂;小师弟,这位孟佳期小姐住在附近城中,不慎落入此地,我们能帮则帮吧——你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说着又忍不住想,奇怪,她怎么会在这里遇见裴寂,原著里描写过这个地方吗?
而且裴寂此时此刻的模样压根就与原著大相径庭,宁宁记得他理应无伤通关,而非被溅得满身是血。
“这里是十方杀阵。”
裴寂眸底的戾气悄悄黯了一些,淡声道:“四面八方尽是杀机,几乎每条道路都设有暗器、傀儡、幻术和凶兽残魂。要想离开,除了解阵,还有另一种方法。”
不会吧。
孟佳期的心脏滞了一瞬。
——没有人会想要尝试第二种方式吧。
她神色复杂地又看了眼裴寂。
他穿着黑衣,看不出沾染了多少血迹,但是脸颊和胳膊的伤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必定经历过几番苦战。
与此同时少年人清冽的声线传入耳畔,让她不由得脊背发凉:“只需以杀止杀、以杀破阵,屠尽十方杀机,便可成功脱身。”
只需?
那么多夺人性命的关卡,被你用这两个字直接一笔带过了?
而他也的确这样去做了。
孟佳期在心里暗骂一声。
好的,玄虚剑派她目前一共见到三个人。
一个傻子,一个骗子,如今又来了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什么以杀止杀,什么以杀破阵。
——连魔修都不会这样讲的啊!知道十方杀阵什么概念吗?每走一步都是死局,四面八方尽是要命的东西。
然而这小子却想告诉那些蛰伏的杀机,对不起,你们全被我一个人包围了?
不愧是你们剑修,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用行动告诉她,人生处处有惊喜。
孟佳期听得震惊不已,宁宁则皱着眉朝他靠近几步,塞给裴寂一块手帕:“快把血擦一擦。想要一个打十个?你怎么那么能呢,要是不小心出了意外怎么办?这么大的地方也没个照应,你——”
顿了顿,又板着脸补充:“我不是担心你啊,只是因为你要是出了事儿,师尊一定得骂我。”
裴寂别开视线不看她,本想伸手接下,却察觉指尖湿濡一片。
——他拼了命地杀出重围,手掌早就遍布鲜血了。
他向来是直来直往的性子,无论拔剑还是除魔,都能毫不犹豫地做出决断。可不知怎地,在此时此刻却隐隐生出了几分迟疑,指尖微微一动,重重落在单薄的黑衣上。
宁宁见他没有任何动作,下意识低头望一眼裴寂空出的左手,结果恰好看见他不动声色擦拭手指的一幕,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这本来就是送给你擦血用的,哪里来的这么多讲究?”
她没想到这人还有这么多小心思,拿着手帕抬起手臂,胡乱擦了擦他侧脸上的一缕血迹。
雪白手帕上沾了浓郁的红,少年呼吸一滞,长睫轻轻颤。
“你看,现在它也沾上血啦。”
眼看裴寂脸上的血迹被自己抹得扩散开来,像只花了脸的猫,宁宁一手抓起他左手,一手把帕子塞给他:“自己擦。”
孟佳期满心忐忑地听他们说完,这才终于低声开口:“不、不用以杀破阵那么麻烦。”
这新来的小子像条疯狗,要是让他到处乱闯,说不定会误打误撞闯进正确的出口。
因此她决定先下手为强,直接告诉他们进去后必死无疑的道路:“我曾经在爷爷手里学过奇门遁甲和八卦风水术,勉强会解一些阵法……我观察了一下,这个法阵只有一条出口。”
她说着指了指街道里一条不显眼的小巷,语气笃定:“就是这里。”
贺知洲半信半疑:“你确定?”
“如若不是,我们再像裴公子说的那样,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地杀出一条血路,不也能逃离阵法吗?”
孟佳期毫不犹豫地回应:“三位都是门派精英弟子,有你们在,应该不至于被阵法中的机关精怪难倒吧?”
好了,接下来就是等君入瓮的时候。
正派弟子向来自视甚高,只要被稍稍一激,就难免头脑发热地按照她话里去做。更何况他们目前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听信她的谎言。
到时候她跟在队伍最后,一声不吭地悄然离开,这群人就必死无疑。
“好像也找不到别的办法了。”
宁宁环顾四周,只见雾气越来越浓,耳边隐隐传来阴风怒号与野兽沉重的低吟,想必多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境况就越凶险几分。
孟佳期忍着笑点头,听她继续道:“那就劳烦孟姑娘,走在最前面为我们开路吧。”
孟佳期:?
孟佳期:???
等等,这丫头在说什么。
让她走在最前面带路的话,她还怎么按照原定计划趁机逃跑?你们身为堂堂玄虚剑派弟子,难道还要让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以身涉险,在最前面充当人肉护盾?
这也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吧!
孟佳期咬了咬牙,软着声音示弱撒娇:“可是走在第一个多危险呀,我害怕。”
宁宁回答得理所当然:“就是因为担心你,所以我们才要跟在孟姑娘身后,确保你足够安全啊。”
“这、这不妥吧。”
孟佳期笑得辛酸:“十方杀阵中凶险万分,要是我来打头阵,万一遇上什么妖物……那该怎么办?”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身旁传来长剑入鞘的铮然响声。
那个一身黑衣的小子似笑非笑,眼底的泪痣染了层层血色,仿佛能把眼睛里也晕出阴森的死气:“如今姑娘受制于我们,恐怕没有讨价还价的理由。”
孟佳期:……
差点忘了这个刺头。
宁宁是只笑面虎黑莲花,很难看清她的笑脸下藏着哪些心思,但这位与她完全不同。
裴寂坏得张扬,冷得明显,凶得毫不遮掩。
那眼神里带了嘲弄,再加上这句冷冰冰的台词,简直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她:“我不是个好人。”
——可你不是魔修也不是妖,你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啊!
这是正派能干出的事儿吗?
宁宁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师弟,你别吓着孟小姐。她一介弱女子独自置身这种险境,肯定早就被吓坏了,等我好好安慰安慰她,孟小姐一定会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
裴寂非常上道,冷着脸与她对视:“她执迷不悟,留着也没用。”
孟佳期嘴角一抽。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这两人是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们真不愧是师出同门啊,还合作上了是吧!
苍天可鉴,在接到卧底的任务之前,孟佳期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威风凛凛的退场,以及这群修士发觉被耍弄后气急败坏的模样。
可如今三个金丹期修士恬不知耻地逼迫无辜少女充当肉盾,到底谁才是反派啊?!
宁宁看她脸色青一阵的白一阵,当即就明白过来,孟佳期指的是条有来无回的死路。
这是她把孟佳期留在身边的最大用意。
四人中唯有她对迦兰城了如指掌,一旦像现在这样遇见机关阵法,孟佳期必不可能亲自踏入死路,只要步步紧逼,就能让她在迫不得已之下说出正确的道路。
“孟姑娘别怕,我早就为你想好了后路。”
宁宁在心里把这条小巷悄悄画了个x,温言细语地安慰她:“如果遇见危险,你大可逃到一个偏僻无光的角落,整理衣衫后静静躺好,这样一来——”
孟佳期的理智所剩无几,在破罐子破摔的边缘勉强应了句:“这样一来,那妖物便会以为我已经死了?可这种障眼法没谁会相信吧?”
“谁说是障眼法了?”
宁宁十分诚恳地与她对视,解释得语重心长:“我的意思是,孟姑娘如果这样死掉,遗体不会太快腐烂发臭,看上去还能勉强美观一些——女孩子嘛,都是爱美的。”
孟佳期:……
孟佳期的脸扭成一个麻花。
伤心麻花。
——她算是明白了,凡是人说的话,他们剑修一句都不讲的。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遇到这帮折翼的鸟人?
孟佳期被折腾得身心俱疲,真的好想大喊一声,全给我滚。
可她有什么办法。
这儿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傻子,一个丧尽天良的笑面虎,还有一个满眼戾气的杀神,都在虎视眈眈盯着她,四面楚歌。
她只能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勉强笑着说:“宁姑娘,难道美丽的女人都像你这么残忍?你这张美丽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不人道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