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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取卡斯兰的刀光却没有因为这次闪避而威胁稍减。
恰恰相反,刀锋经过这次专转向,由劈变刺,直戳卡斯兰的面部!
卡斯兰却依然面色不变。
尽管他的攻击和防守两次无法奏效,尽管刀锋已经越过他手掌可及的范围,尽管他一个不慎,万劫不复。
卡斯兰反应极快地捞回右手,试图一拳击断魂之刃的侧面,拦截或卸开攻击。
可像前两次一样,尼寇莱的刀锋再度在瞬息间变向。
折离卡斯兰的右拳,重新削向他的脑门。
在一瞬之间,尼寇莱的刀锋划过了数十厘米的距离,却不可思议地在途变化了七八次。
卡斯兰几乎每次都及时地作出应对,却也几乎每次都失手。
尼寇莱像一条左摇右晃,却始终无法被抓住的泥鳅。
陨星者心无旁骛地继续出刀。
敌我之外,别无他物。
在这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里,刀锋距离卡斯兰的额头已经不足数寸。
卡斯兰和尼寇莱都知道,也许胜负即将在这里揭晓。
下一秒,卡斯兰突然意想不到地发力前倾!
“咚!”
吓人的沉闷巨响。
尼寇莱和卡斯兰胸膛对胸膛地撞在了一起!
“咚!咚!咚!”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擒拿着彼此,在地滚出了好几圈,肢体撞地面的声响来来回回。
陨星者的身躯显然不如卡斯兰厚重,但怪的是,一撞之下,两人却向着卡斯兰的方向滚动。
像卡斯兰吃不住力一样。
“当啷!”
缠斗,断魂之刃从尼寇莱的手飞出,刀锋直直没入墙壁,插在墙兀自摇摆。
另一侧,戮魂枪掉落在地,叮当作响。
终于,下一声闷响传来后,两人在地倏然分开,向着相反的方向滚动数圈,几乎同时停了下来。
卡斯兰一按地板,半跪起身。
尼寇莱甚至直接腹部用力,鱼跃翻起。
从开始到结束,几秒钟的时间,尼寇莱只是斩出了一刀。
卡斯兰也只是试图接下这一刀。
但只有两位极境者知道其的凶险:无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两人都可能在这短短的瞬息一刀里,付出不可逆转的代价。
一时之间,走廊里只剩下两个战士急急的喘息声。
卡斯兰半跪在地,痛苦地敲了敲胸膛。
鲜血从他的额头流下——从眉间到耳,一道狰狞的伤口不断地渗着血。
“嗯,不错,”老头淡淡地道:
“至少,你割开了我三寸的头皮。”
那个瞬间,尼寇莱像是恍惚间看见了过去。
二十多年前的过去。
那时的指挥官站在雪地里,也是这么说的:
“嗯,不错。”
那时的卡斯兰·伦巴恐怖而可怕,几乎不可战胜。
那时的卡斯兰晃动着颈关节,满脸的毫不在意,对还是白刃新兵,躺在地气喘吁吁的尼寇莱,轻蔑地勾勾手指:
“至少,你让我动用了两只手。”
尼寇莱的拳头越捏越紧。
卡斯兰年迈的嗓音传来。
把尼寇莱的思绪拖回到现在。
“那种瞬间发力的技巧真是可怕,”走廊里,老年的卡斯兰擦拭开侧脸的鲜血,试了试自己额头伤口,看着手的鲜红皱起眉头:“真险,差一点刀锋破骨,被你削开脑门了。”
尼寇莱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差一点。
“你的终结之力,越来越纯熟了,”卡斯兰呼出一口气,脸色不自然地敲了敲胸口:“还是没有找到它的出处或者起源?”
听见这话,陨星者的眼神依旧可怕。
但他还是出声了。
“太忙,”尼寇莱冷冷地吐字道:“懒得找。”
似乎惜字如金。
但只有陨星者自己知道:在刚刚卡斯兰的一撞之下,他的胸膛到现在为止还剧痛不已,肺部闷痛,连呼吸都带着疼痛感,只能借着这段时间,不断用终结之力缓解着胸口的肌肉和骨骼。
说话,对尼寇莱而言,无疑更是增加负荷的行为。
而刚刚在地面翻滚所留下的擦伤更是不计其数。
尼寇莱的右臂,也因为在跟卡斯兰地面缠斗争夺断魂之刃而隐隐作痛,微微发麻。
如果卡斯兰在这段时间暴起进攻,他根本无法做到全力应战。
而面对卡斯兰,无法全力应战代表着……
尼寇莱闭嘴巴,抓紧时间缓解着胸口,回复伤势。
卡斯兰叹了一口气。
他想起刚刚尼寇莱一招之间,多次变向的神刀锋。
出招的时刻留下力气和余地,用瞬间变向来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这种情况尤其在佯攻出现得最多。
但没人能像尼寇莱那样,把这一项技巧用到极致。
尼寇莱特殊的终结之力,允许他把力量蕴藏在体内的每一处节点,细致完美地控制每一块肌肉和骨骼,在战斗随时随地变换身姿、招式、力度。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反应力那么简单了。
陨星者的身体几乎不会被惯性阻碍,劈出的每一刀,踏出的每一步,从开始到结束,无论得手或错失,都能做到重新发力,随时变向。
攻向咽喉的一刀可以经由手臂的二次发力,瞬间变向,转向脸庞、胸口、手臂、腹部,乃至回收防守。更可怕的是,只要身体能够负荷,这种二次发力的技巧能够多次叠加,在变向之后再次变向——而随着他实力和经验的增长,叠加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自由。
在战斗随心所欲,施展无穷无尽的变化。
平淡无的一刀斩出,在瞬息之间变化无穷,带来的是笼罩全身的威胁。
卡斯兰想到这里,感慨地摇摇头:这可是值得单独列项,名载史册的终结之力啊。
如果在终结塔里,大概会被归入“迹”一系吧。
可惜,这种在战场觉醒的终结之力,随机性和偶然性都太高了,无法总结经验流传后世。
像那种力量一样。
卡斯兰看着他的旧日下属,心里涌起对过往的怀念。
老头很熟悉他这位老部下:瑟瑞·尼寇莱,这个仅仅在超阶的时候,拥有了极境层次战斗意识的家伙。
他手底下最强的兵。
也是最好的兵。
但都是过去了啊。
现在,他们身为敌我双方,生死相搏。
想到这里,卡斯兰眼神一黯。
“面对戮魂枪一击致死的威名,哪怕是极境也很难做到毫不在意——之前的一位精灵对手输在了这里,”老头淡淡地点头:“但你做得不错,没丢白刃卫队的脸,刺头。”
尼寇莱微微一震。
他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三十八哨望地。
陨星者的眼前,浮现出那个冷酷无情的“冰山”形象,浮现出他站在雪地里不苟言笑地训话的情景。
面对冰川兽人的第六波进攻,那时,头儿是这么说的:
“刺头,别丢白刃卫队的脸。”
那时正值壮年,威严无匹的那个“撼地”指挥官……
眼前这个满头银发,眼神黯淡的老头……
两个身影慢慢地重合了。
尼寇莱终于平复了胸口的剧痛。
他调整号心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语气复杂,不辨情绪:“戮魂枪虽然威力强大,却是以骑兵枪为原型铸造的。”
“太长,太重,太硬,”陨星者严肃地道:“非集群的步战里,它并不难对付。”
“教授长兵器使用的人,我记得是多米尼克吧,”卡斯兰发出笑声:
“如果多姆听到你这些话,恐怕不会乐意的。”
尼寇莱的脸色一黯,然后迅速一沉。
多姆。
多米尼克。
“血锤”多米尼克。
那个笑呵呵的老家伙,他们的教官之一。
那个最喜欢罚他们跑圈,还跟在后面数圈的老家伙。
他总是站在壮年的卡斯兰身边,笑容满面,给一群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白刃老兵,带来些许的生气。
如果他还活着……
见到这一幕,见到现在的卡斯兰……
尼寇莱闭眼睛,胸膛里涌出无尽的情绪,难受异常。
“他听不到了。”陨星者声音沙哑:“你不知道吗?”
卡斯兰拳头的青筋一紧。
“十三年前,多米尼克战死在白山,”尼寇莱轻声道:
“一起死在那里的,还有布莱克、莱肯、索尔,还有鲍尔……”
卡斯兰没有说话。
“老希瓦在那之后也受伤退役了,去了康玛斯,再也没有回来。”
卡斯兰微微叹气。
“啊,”老头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我听老科尔曼说了,深谷战役。”
“听说老多姆他顶着一身的箭,带队在敌群里冲了一百米,敌军溃散后才倒下。”
尼寇莱微微一震,胸一酸。
卡斯兰目光哀伤,微微叹息:“那个家伙,还欠着我一副皮甲的钱。”
陨星者的拳头越发攥紧,几乎要抓破自己的手心。
胸燃起的无名火焰,烧得他极为难受。
“至于戮魂枪……”
“你知道,传反魔武装,本来不是用在人与人的争斗里的,”卡斯兰叹息着,似乎有些感慨:“只是人类有项天赋:我们擅长把世的一切,都变成杀伤同类的武器。”
正在此时。
“叮铃铃……”
三枚薄薄的金属圆片,从尼寇莱的手指滑出,整齐地滚出长长的距离。
滚向老头。
卡斯兰伸出手,按住了三枚圆片。
金属声停了。
老头缓缓举起其一枚金色的圆片。
“这是什么?”他轻声问道。
尼寇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前司。
陨星者淡淡开口:“多米尼克。”
卡斯兰微微一怔。
走廊里很安静。
连周围的打斗声,似乎都隐去了。
“他去世的时候,我在旁边,”尼寇莱表情黯淡,他低着声音,默默地道:“多姆说,他很抱歉。”
“自己的抚恤金,要继续给孙子买药治病。”
“所以欠大家伙儿的钱,恐怕都还不了了。”
陨星者的话里有着淡淡的哀愁。
卡斯兰微微捏紧了那块金币。
老头喉咙微动,眼神聚焦向地其余的两块金币。
“你没必要这么做,”卡斯兰抬起头,看着尼寇莱疲惫地开口:“多姆不喜欢别人帮他还钱。”
尼寇莱看着卡斯兰手的金币,知道他想说什么。
“陛下每年都有发放他的抚恤金。”
尼寇莱看着卡斯兰,目光复杂:“但多米尼克的孙子,一个月前刚刚病死。”
卡斯兰轻轻一颤。
“我手里存着他最后一个月的抚恤金,”尼寇莱缓缓地抬起头,脑海里出现一个熟悉的形象。
“我还留着他的账本,所以……”
那是个扛着战锤,身宽体胖,笑眯眯的年战士,一圈一圈地给体罚的新兵数数。
多米尼克·斯通。
陨星者缓缓地张开嘴唇,语调淡然,声音嘶哑:
“这是他欠你的那副皮甲。”
卡斯兰低下头颅。
老头没有说话。
他只是深深地闭眼睛。
半晌无言。
只听得见走廊边的沙沙风声。
终于,卡斯兰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微妙而复杂。
“我很欣慰,刺头。”
尼寇莱愣住了。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只见卡斯兰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你已经是个优秀的白刃卫队指挥官了。”
“瑟瑞·尼寇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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