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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宸近身。
尹宸心里纳闷,前面三招是“刚猛”,这两招是“就势”,本该讲究就着敌人攻势,迎头进击,可女孩总是差了半分,他再瞧过去,只见女孩擎着匕首,双手举在身前,明显是端着架子。这下他明白了,原来她进招之时,不是看出手的时机,而是先考虑姿势好看不好看,这才少了攻击的威力,他一想通,不由笑了出来。
他想的不错,江是提初创这套“飞虹九式”时,是从少林龙爪手中精选了一些招式,再结合匕首的特点,最终定了这九个招法。别看只有九招,其实,其中任意一式都有数种变化。少林武功历来讲求的是出击快捷,连绵不绝。月玡儿只想着“打出来要漂亮”,这“飞虹九式”自然不免被她练成了花拳绣腿。
见尹宸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仿佛在奚落自己,月玡儿心中气急,哪里还管打不打得过人家,她飞身出手,又接连打出“洗式”、“钩式”、“拿式”。
这三招一使出来,克里斯又替女孩着了急。心道:小丫头明显是气急败坏,她此番出手已是手忙脚乱,毫无章法。
尹宸一瞥之下,月玡儿这三招看似破绽百出,其实大巧若拙。飞虹九式前几式走的是刚猛路子,但到了最后这三式,确是刚中化柔、返璞归真的招法。月玡儿将“洗式”势如流水般的使出来,水看似缠绵,却可穿石而过、断蛟劈犀。她傍足就低,出刀如清水过石,洗兼左右;后接“钩式”,她刀锋向下,里挑如钩,身法宛若游龙。这两招一出,尹宸竟被逼得接连倒退两步。
月玡儿是真急了,她不再注意自己是否姿势漂亮,而是真的追求实用,哪怕能胜过少年一招,她也在所不惜。
眼见少年连退几步,月玡儿大喜,她倏地转身,这“拿式”更是法取乎柔,身随婉转,她刀锋向外,朝他颈项直攻而入。
尹宸见她这招来势汹汹,一声清啸,右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缠住月玡儿手腕后立刻反卷回去,转瞬就掠去她手中的匕首。
月玡儿既惊又气,少年施展出前所未见的怪招,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竟愣住了。
小沙弥见少年夺去了刀,怕他因为刚才那姑娘出手毫不客气而恼了,他刚要开口劝,却听一个声音从背后幽幽响起。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克里斯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中年僧人从高大石墙的阴影里走进阳光下。他身穿麻黄僧袍,脸庞微微有些胖,细细的眼睛,扁平的嘴唇,头上长着薄薄一层如同青苔般密实的短发,唯独发际线边缘处微微变白。
那小沙弥见到僧人,如同见到了救命恩人,恭敬道:“大师!”
冥狩宫的功夫独步天下,却很少在人前展露,见过他们施展功夫的人基本都跟阎王爷报道去了。僧人却用几句诗点破了自己杀手的身份,尹宸不言不语,等着下面的话。
但见僧人微微叹息一声,道:“二位小施主,前世有三生三世的缘分,何苦此生要刀剑相向呢?”
尹宸怎么也没想到那僧人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当下愣住了。
月玡儿似乎迟一步才听明白,狠狠的瞪了眼和尚,骂道:“呸,好个不正经的大和尚,胡说什么?我和他……”话没说完,她又狠狠盯着尹宸。
尹宸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跳如打鼓,他立时避开了她的目光。
那僧人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们确实有三生三世的姻缘。”
月玡儿羞怒难当,脸上飞红,啐道:“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那僧人也不恼,只是笑笑。
不管僧人的说辞是否可笑,尹宸此刻已收起了心底的情绪,心道好男不和女斗,她一个小姑娘,你且让她一让,又如何?想罢,他将匕首倒拿,刀柄冲着少女递了过去,“喏,还给你。”
月玡儿瞪着尹宸,眼底的怒气汹涌,几欲翻滚而出。
“啪”的一声,一样东西丢在了尹宸的脚下。
“这是你的荷包,里面的钱我没动,还给你!”转身她就跑了,利落地翻墙而去。
尹宸看看手中的匕首,又沉默片刻,捡起地上的荷包,也闪身离开了。
小沙弥见两人都无事离开,高兴道:“多亏大师解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僧人看了看他身后,道:“这二位是潜子大师的贵客?”
小沙弥点点头。
正当克里斯以为对方会上前与他们搭话的时候,僧人却转身走了。
小沙弥则带着他们继续前进,直走到一个有六间禅房的小院前,他转身施礼道:“两位施主请自进院中,大师就在禅堂。”
带路的小沙弥,高遵惠也是识得的,他点点头便带着克里斯往院中走去。
克里斯问道:“刚才那僧人是谁啊?还给人断姻缘,有点意思……”
“智缘大师你不认得?”
克里斯指着自己的鼻头,沉声道:“哼,老夫须认得他吗?”
高遵惠闻言一阵笑,道:“该不是他没把你相公的病瞧好了,你就记恨上了吧?”
克里斯一听,原来本尊见过那和尚?连忙改口道:“我……我没这么近瞧过……”
高遵惠心想:智缘大师前去宫中给重病的英宗诊脉那会儿,她是皇后的身份,想来见那智缘也是躲在垂帘后面,道:“你在宫里的样子我可见过,粉涂的跟城墙那么厚,白面鬼一样。再看看现在这样子,古灵精怪的才是你的本性吧。”
克里斯不接他的话茬,问:“那智缘说的,三生三世什么的,你信?”
“别人我定是不信,可若是擅长‘太素脉’的智缘大师,倒真让人信上几分。”高遵惠道,“对了,年初你因为死了相公,卧病不起。今年进士登科那会儿,发生件奇事你自然不知道!”
“什么奇事?还有,你能不能不提我死了相公这事!”
“你以前老是把赵宗实当心头宝,怎么人一死,就连提都不准提了?”
克里斯反问:“人都死了,你提他作甚?”
高遵惠耸耸肩,若无其事地又道:“去年,王安石曾让智缘给他诊过‘太素脉’,智缘说从脉象中可知他的儿子有登科甲之喜。这不今年三月,王安石的儿子果然中了进士。诊父之脉,便知子之祸福,大家都说智缘,真不愧是仁宗爷赐下封号的‘妙应大师’。”
克里斯哈哈大笑,道:“这个智缘还真有点本事,太能忽悠人了。”
高遵惠见她这样,只当她记恨智缘,摇摇头道:“智缘借着诊脉预言人生死、贵贱、吉凶、祸福,结交的全是权贵之人。不,应该是权贵之人全都巴结于他,在他禅房外排着大队等着求见的人,可老长着呢。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只告诉你此人绝非等闲之辈,而且他在朝中的影响力也绝非诊脉这么简单!”
克里斯听了他的话,收起笑脸,仔细想想道:“如此厉害,还真不能小瞧了他!”
高遵惠道:“他再怎么样,也就那么回事了,今日我与你引见的人可比他厉害多了。”进屋前,他又嘱咐道,“一会儿你可不能胡说八道!”
克里斯对他挤挤眼,道:“老夫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