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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人,或许,他只是路过也说不定。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但按照规定,他们还是需要出来言语询问一声,检查一下。
然而,当有人准备出声拦阻时,墙垣屋顶的暗哨守卫,忽然发现空中的风雪急了些。
从空中飘落的雪,从远处掠来的风,在拂过老刘头时,急切地呼啸飞舞起来,就像老刘头的身侧有一双无形大手,正在搅拌拨弄着往来风雪一般。
隐藏在暗处的暗哨守卫一愣,眸中闪过不敢置信之意,左手微抖,一个烟火讯号出现在手掌间,正要施放。就在此时,他们发现老刘头挥了手,挥了挥沾满油渍污垢的羊皮衣袖。
这个动作,他们见过很多次,街头巷里,老刘头招呼客人时,招呼朋友时,都会这样挥挥手,都会这样挥动衣袖,简简单单,平平凡凡。
然而这一次,众人眼中,老刘头的挥手挥袖,却不同于以往。
一挥手,就是风雪唱和,一挥袖,就是七十二柄风雪长剑,铮铮轻鸣,就有一百二十三人,人头落地。
他不是来卖馄饨的,而是来杀人的。
长宁街,从街头到街尾,一百二十三个明岗暗哨,在老刘头挥手挥袖间,全部死不瞑目。
长宁街,依旧静谧,只是多了几缕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挥袖后,老刘头双手交叠拢入羊皮裘里,佝偻着背,不紧不慢地继续向前走去,和往昔西流街头那个挑着馄饨担子满脸风霜的老人一般无二。
他是老刘头,却也不再是那个老刘头。
长宁街的尽头,是州狱,一州之重狱,老刘头的目的地显然就是西流州狱。州狱不远处,是刺史府,是别驾府,是佐官府,一座座府邸并列,庄重而威严,是老百姓平日里望之一眼而却步的地方,但老刘头在路过这些府邸时,却压根没有正眼瞧过它们。
因为,今儿个他的眼里,没有那些庄重与威严。
因为,那些平日里带给百姓威严、庄重的劲弩和人,都已经死了。
州狱的门头上,雕镂着一头狴犴,张牙舞爪,狰狞晦暗。龙生九子,有七子形似虎,好狱讼,相传太祖开国初年,天下未定,乱世而百姓穷苦,曾有深山猛虎,时常下山掠食牲畜百姓。
而百姓不但不惧,反而设庙堂予以香火祭祀,因是猛虎下山所食之人,皆为大奸大恶之徒,欺压良善之辈,是故被百姓尊称为山神,太祖称之为狴犴,封镂狱门衙前,以期衙前无怨,刑狱无冤。
有没有狴犴,世人不得而知,但大唐境内有剐龙山,相传太祖当年曾与开国十三将在剐龙山屠黑龙,斩白蟒,沐龙血而得天下;相传,太安城的地底下,就锁着一条龙。
传说,野史,轶闻,相信它的人就有,不相信它的人就没有。
就像老刘头,望着州狱门头上那只状似猛虎的狴犴时,脸上满是不屑和狰狞。
若这世间真的有龙,真的有狴犴,这世上,岂会还有那么多怨恨与冤孽?
老刘头挥袖,剑鸣铮铮,卷着千重风雪,落在州狱门头的狴犴图像上,青石碎屑与风雪交舞,一层层碎石屑,一层层风雪沫,混在一起,说不清是黑,还是白。
碎石风雪停息后,州狱门头上,赫然凹陷下去了一片;那头狴犴,已然消失不见。
老刘头有些费力地直起身子,抬头看了看那头被自己千刀万剐的狴犴,咧嘴笑了笑,而后重新弯折下身子。
不是他不想昂首挺胸,看起来威风潇洒一些,只是这二十几年的生活和担子,已经压折了他的脊梁和那口千秋气,腰杆和肝胆,都已经折了。
苦笑一声,老刘头低垂下头,将双手拢进羊皮破裘里,抬脚,准备向州狱里走去。
然而,老刘头抬起的脚步,却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而后慢慢放回原地,转身间,他先是看见了一双脚,再是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有些惫懒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