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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砖墙上,咝咝地擦过地面,嗖嗖地从头上掠过,安德拉斯多夫依然捂住耳朵,趴在墙根下,自己的冲锋枪被压在身子底下。
“我们跑吧!……”
有人——似乎是索尔尼列夫——推推他的肩头:“跑吧,指挥员同志!……”
安德拉斯多夫继索尔尼列夫之后,跃出了窗口,跌倒在地上,他匍匐着向一个弹坑爬去,张开的大口不停地吞咽着弥漫的尘土。飞机在阵地顶上低空盘旋,用机枪扫射着一切生灵。阵地里传出了冲锋枪排射声、喊声、手榴弹的爆炸声。
安德拉斯多夫模模糊糊意识到,不能在炮击下乱跑,但他想到那些正在硝烟弥漫的阵地里用冲锋枪歼灭他的士兵们的德国人时感到如此恐惧,以致他立即爬了起来,跟在机灵的索尔尼列夫背后跑去。他一会儿趴下来,在沙上上爬,咽着飞扬的尘土和弹坑里尚未消散的焦臭的硝烟,一会儿又奔跑起来。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跑到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怎样坠进里面去的。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两个衣服破烂不堪的士兵在摇他的肩头:“指挥员来了,您听见吗?指挥员!”
对面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黑头发的上尉,汗渍斑斑的满是灰尘的上衣上挂着一枚勋章。安德拉斯多夫好不容易地站身来,汇报了一下自己是谁和怎样闯到了这里。
“就是说,德国人占领了剧院大楼?”
“是从背后,上尉同志。他们也许是藏在地下室里。而当空袭的时候……”
“昨天为什么不搜查地下室?”上尉把头向靠在墙根上一声不响的索尔尼列夫一摆,“联络员报告说,你们牢固地控制着阵地。”
安德拉斯多夫沉默不语。无端的恐惧已经过去,此刻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失职了,由于惊慌失措而临阵脱逃,撇下了士兵们,丢下了命令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要死守的岗位。他蓦地听不进上尉的话了,感到全身发烧。
“是我的错。”
“这不是过错,这是罪行,”上尉斩钉截铁他说,“我理应把你枪毙,但是我的子弹不多。”
“我一定赎罪,”安德拉斯多夫想说得响些,但呼吸屏住了,他说得声音很低,“我一定赎罪。”
是啊,作为惩戒营的一员,他们就是来赎罪的,但现在他们的罪行又加深了。
突然,爆炸的轰隆声、炮弹的呼啸声、机枪的哒哒声———切都哑了。某处还有零落的步枪射击声,大楼顶上几层的火还发出噼噼啪啪的0音声,但战斗已停下来了,这种寂静令人畏惧也令人困惑。
“莫非我们的人来了?”一个士兵没有把握地问,“也许一切都结束了?……”
“他们在耍花招,这些坏蛋!”上尉说,“加强监视!”
士兵跑去了。大家都默不作声。在这一沉寂的时刻,安德拉斯多夫听见某个地方发出了婴儿的微弱哭声和妇女的温柔话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