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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北风呼呼地吹着,吹的人睁不开眼,刮的人脸上生疼。
寒冷让他的十指弯曲僵硬,他的牙床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他将身上的单薄的衣衫捂得紧紧的,瑟缩着身子在路上跄踉行走,“啪”一鞭子抽到他背上。
“下贱的牧奴,还不让开!”
五年的奴隶生涯,他已能听懂常用的语言,他弯着腰让出道路,他甚至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
他明白,只要他敢抬头,锋利的弯刀就会斩到他脖子上。
轰隆隆的马蹄疾驰,枯草落叶满天飞扬,黄尘蒙蒙、混沌一片,枯草、黄尘落到他头脸上、胡须里。
刺骨寒风更加肆无忌掸,奔腾着,呼啸着,像一把把刀子,扎进他的血肉,钻入他的骨髓,他的手脚麻木了,跟着,他的心也麻木了。
蹒跚着走出五六里,高高的围栏出现在眼前,围栏里一群群马匹、牛羊,如乌云般簇拥在一起,围栏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干草堆。
“汉狗,萨日昂大人的书信送到了吗?”
腰挎弯刀,面容凶恶,满脸刀疤,这是百夫长萨日昂最亲信的属下——扎那。
他连连点头,脸上还堆着讨好的笑容,扎那骂骂咧咧的将他呵斥一顿,才将他赶去喂牛羊马匹。
玉兔高挂,他揉揉酸痛不堪的腰,佝偻着身子走到一垛干草旁,钻进干草旁的破旧毡房中,说是毡房,其实不过是两张臭烘烘的烂牛皮挂在几根木棍上。
躺到毡房内铺着的松软干草上,他喘着粗气,双眼无神的望着黑漆漆臭牛皮,不知在回忆着什么。
忽而,体内传来一阵剧痛,头上的青筋暴起,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在这寒夜里也汗出如浆。
剧痛持续了足足一刻钟,身上粗布衣衫已经完全湿透,汗液从他发间滴滴答答不停滴落,身下的干草早已湿了一大片,而他却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喘一口,仔细看去,原来他早已昏迷过去。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人在溪边走着,走着走着,溪水在哗哗地流淌。
忽然见到一个圆滚滚的小毛球,亲昵的在他脚下嗅着,奔跑着。
不知怎么又听到一个慈祥而亲切的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念叨……
一阵冷风吹来,刺骨寒意将他包围,他睁开双眼,围拢好的牛皮不知何时被吹开一角,阵阵寒风从打开的缺口不停吹拂。
目光从缺口透出去,只见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下来。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他只想到这一句话。
洁白如玉的雪花,像美丽的玉蝴蝶,又是吹落的蒲公英,或飞翔,或盘旋,忽散忽聚,飘飘悠悠,轻轻盈盈,在空中舞动着各种姿势。
他没有感到任何美态,大雪给他的感觉只有一个——冷。
想要起身,却怏怏地歪在干草上,额头发烫,脑仁一阵阵的发疼,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他明白,自己感冒了。
在大冬天感冒,是一件要命的事。
他半合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声音。寒风把牛皮吹的哗啦啦作响。
躺了一刻钟了,仍是浑身懒软慵倦,咳嗽都没力气,浑浑噩噩的,全身骤冷骤热,胸口烦恶欲呕。
他挣扎着起来,站在低矮的毡房里,忽然感到一阵陌生的冷寂与萧索。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弄成这个样子,他记不起来,或者说他不愿去记……
他将不合时宜的感慨赶出脑海,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挣扎着来到毡房旁的干草垛旁,他的手中突然多出一个硕大的包裹,塞入干草垛中,低声说道:“头场大雪下来了,今晚你就走,我就不送你了。记住,一定要把我的剑送到嘉兴烟雨楼。”
“大叔。”草垛中探出一个头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眼中满是不舍。
听到这个称呼,他不由得想起五年前,他睁开双眼的时候,这个少女,噢,当时还是个小女孩,小脸像张白纸般苍白,仍将滴着血的手腕凑到他嘴边。
“我弟弟只有四岁,他死了。”
这是他听到的第一句话。
“你是男人,要活着。”
这是她说的第二句话。
他记得那天下午的夕阳很红,他身上流出的血也很红,小女孩身边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流出的血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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