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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季把林姿安顿好以后,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觉得自己短28短十七年的寿命多半要断送在这件事上。一方面流年不利,忌讳与人动手;一方面王老千家世显赫,留在城中等死只会死得更快。
于是,他只好跟‘花’瘤儿逃出城外,直奔一片坟地而去。
‘花’瘤儿说,这片坟地上原有商纣王为苏妲己建造的一座塔楼。
传说当年塔楼高到可以触‘摸’到天上的星辰,因此取名“摘星楼”。后来忠臣比干在这里被挖去了七窍玲珑心,人们背地里叫它“摘心楼”。
武王兵临朝歌时,纣王在楼顶引火自尽,摘星楼轰然倒塌,夯土垒成的楼基只剩一座土台。现在朝歌的百姓都把这个地方叫“摘星台”,后来成了一片坟地。
摘星台顶有一座破败的“通天庙”,原来供奉的是截教通天教主。自从姜太公引阐教大破万仙阵,庙里就断了香火。‘花’瘤儿就是在这里被一个穿黑‘色’破袍的老乞丐养大的。
苏季自打进了通天庙,就没听他说过一句话,让人捉‘摸’不透。
老乞丐总拿着一个有缺口的盘子,饿了就用筷子敲两下。别看他瘦骨嶙峋,肚子却像个无底‘洞’。无论苏季往那盘里放多少东西,都喂不饱他。
临行前带的干粮都被这老乞丐吃了个‘精’光,苏季饿着肚子黯然感慨,‘色’鬼的爹居然是一个饿鬼。
那天夜深人静的时候,‘花’瘤儿独自来到庙堂后方的茅房,从怀里蹑手蹑脚地掏出一个锦囊。
他盯着那刺绣锦囊看了很久,只见上面绣着一个离火图案,‘精’湛绝伦的绣工与臭气熏天的氛围格格不入。
四周一片安静。左顾右盼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锦囊,还没来得及看,就听“砰”的一声巨响!
旁边茅厕的‘门’突然被踹开,里面伸出一只脚。大脚趾勾着一只草鞋。
“原来你哄我得罪王老千,就是为了它!”
茅房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走出一个熟悉的人。
‘花’瘤儿慌忙挤出一脸笑容,道:
“季哥说什么呢……小弟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喂!”苏季突然瞪大了眼睛,厉声断喝:“你把什么塞进‘裤’裆里了?”
说罢,一个箭步冲过去,他把手伸进‘花’瘤儿的‘裤’裆里‘摸’索!
“哎呦!慢着!别!别!别!”‘花’瘤儿连忙捂住裆部,按住他的手,嬉皮笑脸地说:“季哥,真没想到你还好这口!”
“少放屁!”
说罢,苏季猛劲一拽,扯开‘裤’子,把锦囊硬生生‘抽’了出来。‘花’瘤儿顺势扯住锦囊的一角,死也不肯撒手。
苏季一边拉拽,一边问:“这东西就是能让王老千逢赌必赢的‘仙家长生秘宝’?”
“什么长生秘宝?我就是‘尿’急,想出来方便一下!”
两人僵持了半天,谁也不肯松手,可怜那个‘精’致的锦囊被整整拉长了半截,最后终于崩断撕裂。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只见一个轻飘飘的东西,从破裂的锦囊里飘了出来。
不明就里的两个人,呆呆望了很久,谁也没料到锦囊里装的竟然会是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既说不上认识,也说不上不认识,但基本可以感觉出来,它不像是一件仙家秘宝。两人盯着那东西看了半天,谁也没有头绪。
半晌,‘花’瘤儿叫来一个小道士。
这小道士满脑袋没有一根头发。
通天庙原本是他修行的清净场所,可是就算‘花’瘤儿拿贡箱里的钱出去挥霍,他也从来不敢去管。连他的‘床’都一直被霸占着,他只好用刻着道经的龟甲兽骨堆成一张凹凸不平的“龟甲‘床’”,躺在上面过夜。
‘花’瘤儿大半夜提溜小道士的耳朵,硬生生把他从被窝里拽了过来。苏季见了不禁感叹,原来除了“‘色’鬼”与“饿鬼”父子俩,通天庙里还住着一个“怂鬼”。
小道士看完只说了一句话:
“这是一撮淡青‘色’的狐狸‘毛’……”
这是他经过眼看、鼻闻、手‘摸’、耳听、舌尝后,‘精’确得出的结论。
小道士颤微微地眨了眨眼,不知这两人犯了什么神经,居然大半夜在这里搞‘毛’玩。他想笑,又不敢,只得茫然地望着苏季和‘花’瘤儿,见这两人足足对视了半个时辰,竟然没说一句话。
摘星台顶一片寂静。
‘花’瘤儿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为了一撮‘毛’,去教唆好兄弟得罪朝歌第一泼皮。半晌过后,他用一句恳诚的道歉,打破了沉寂:
“季哥,我错了。”
一缕秋日的晚风吹过,狐狸‘毛’被吹得四散飞舞,在摘星台周围‘荡’漾、沉浮……
望着那飘散的狐狸‘毛’,苏季心灰意冷,原以为若真得了仙家长生秘宝,就能让自己摆脱短命的诅咒,但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现在也已随风而逝。他长叹一声,问‘花’瘤儿:
“事到如今,你也该老实‘交’代了吧。那把‘春’宵剑,你究竟是从谁手里‘弄’来的?为什么林姿和其他人中招后的反应都不一样?”
‘花’瘤儿双眸微张,继而坦然一笑,道:
“想必季哥已经猜到了,除了阎王愁堂的林巫医,还有哪个小姑娘肯轻易拔开一把稀奇古怪的剑?与其嫁给王老千那个第一真泼皮,她宁愿化作一把剑,将自己托付给你这个第二假泼皮……”
苏季沉默良久,而后凄然一笑,朝‘花’瘤儿的屁股轻轻踢了一脚,将自己的‘裤’子脱下来扔给他,打着哈欠回房睡觉去了。
自那天起,‘色’鬼、饿鬼、怂鬼,加上苏季这个酒鬼,通天庙里一共住了四只鬼。
一转眼,秋去冬来。
彷徨之间,年关悄然而至。
只要熬过今儿晚上,苏季就满十七岁。然而那个可能对他造成‘性’命威胁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这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的死期是否会如约而至,但又不敢怀抱希望。
现在他几乎不敢对任何事抱有一丝希望。现在希望是他一切痛苦的来源。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这便是苏季的结论。
风吹着窗户,吱吱作响。
寒风从残破的窗纸里吹进来,像一只冰冷的爪子蹂躏着人们的脊背。
刺骨的寒冷让他无法睡得踏实,只能用破草席盖住头,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耳畔传来晚祷的钟声,响了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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