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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棵枯树足有六人伸长了手臂合抱粗,八人在外围背靠树身站成一圈,相互间距离约有半米多,伸手能碰着,但无法使力——想要在下半身被固定住的情况下杀死左右两侧的人是很难的,且在攻击一边的人时,还有可能被另一边的人偷袭。
巴泽尔被绑在马休的左手边,中间还隔着马休的小儿子,是即使伸长了手臂也够不着的距离。
年过四旬、在冒险者中仍属于壮年的拳斗士巴泽尔,极有天赋的女儿玛丽死在十五年前,他家的另一个职业级、他的长子巴图就在他另一边,这会儿一边使劲扳绑着自己的黑色根须、一边哆嗦着掉泪。
“哭什么!”长子的抽泣声让巴泽尔极为不悦,他也双拳用力去攻击缠着自己大腿的根须,在连攻几下后已经放弃——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大树的树根,几百斤重的力道打上去纹丝不动,让他愈加暴躁。
“马休——!”巴泽尔迟疑了一瞬这道饱含怨恨的惨烈叫声是不是自己发出的,而后他转过头,看到他儿子过去再一个身位、完全背对着马休的另一位长老正剧烈地扭动着身体、一边用指甲断裂、血淋淋的手指使劲儿在黑色根须上乱抓,一边毫无理智地大叫,“不——天父啊,我什么也没干,都是马休的错——我只是分了点钱,我什么也没干!”
这阵叫声打破了平静,这位精神濒临崩溃的长老的弟弟开始努力安慰兄长、另一家的儿子也加入了叱骂马休的行列里——他家的父亲上个月去山外密会小情人时死在了情人的肚皮上,为了保住长老之家的地位,马休哄骗他交了一大笔钱,用来隐瞒父亲离世的消息以尽量多分几个月的红利——这家伙完全不认为自己的欺骗之举有罪,在失去财富地位后唯一的想法是不被马休哄骗他就不会继续当长老、落到现在的境地。
巴泽尔紧抿着嘴左右看了一遍,用力在紧缠大腿的根须上捶了一下,竭力控制剧烈的呼吸,心中恨意愈加炽烈——得到自由后一定要第一个杀掉马休!
当人们坠入绝境,比起反省自己的过失,他们更为擅长将过错推卸到他人身上、以极度的恨意来代替蚀骨的恐惧……憎恨是最容易得到、最易于培养的情绪,能轻易覆盖住其他的情绪,比如后悔。
巴泽尔认为自己的决定十分正确,八人中有直系亲属关系的只有三家,其中父子三人的马休无疑是最大的威胁,这么简单的道理其他人肯定懂,不需要串联就会齐心协力;成功干掉马休后他的两个儿子就不再占优势,而除他之外的另两家,一家只剩个儿子、一家老爹已经发疯;对比之下自己反而一跃成为生还率最高的那一个……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到某种诡异景象,巴泽尔脑中思维一僵,猛然扭头——
不知何时他的长子停止了徒劳的举动,佝偻着腰、以怪异的姿态侧扭过半身,发红的双眼微微凸出,直愣愣地看着巴泽尔,渗人的眼神让这位干过不少狠辣事儿的壮年男子心底一寒。
“爸爸,你记得吗?三年前我就说过我想出去见见世面……是你说我这样的废物离开了你就什么都干不了——出去之后我肯定活不过一个月,你还说……我死在外面的话不要指望你给我收尸……”
“……真的是这样吗?我是个废物?哈哈——哈哈哈!这不是你的心里话吧,爸爸?你要我留下是因为我们家没有第三个职业级,我出去的话你就必须卸下长老之位——那样的话你就没有那么多钱去供养你的情人们了!是不是,爸爸?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在杰佛里城的下城区养了好几个女人,你每年要带出去几百个金币——如果你不是长老、没有那么多钱,只靠冒险的话你根本养不起她们!!”
长子状若疯狂的哭叫嘶吼声让巴泽尔脑中一片空白,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儿子会对他说的话……
绿意村,马休家院门前滩地中央的水镜上,九只巫师之眼忠实地传回了清晰的画面——快要走出泽地的一行人、以及被绑在枯树周围的八人,在足够大的格子里活灵活现。
水镜没有传音的功能,人们自然也听不见他们说的话。手快押了巴泽尔的长子和那名崩溃长老的冒险者们后悔不迭,还没来得及下注的人则是面露喜色,在马休和其他人之间挑挑拣拣。
“马休、马休!这家伙还带着两个儿子呢,填炮灰也能活下来。”
“还是巴泽尔吧?这家伙是这些人里唯一接近二阶的。”
“没用,他没拳套。留下的武器是四把刀,他儿子看起来状态不对,又没有武器,哪儿还有希望?”
“马休不也是游侠?他身上还能再藏把手|弩?”
“伙计们,下注时间只剩下二十分钟了、你们还在等什么呢?抓紧机会、过时不候!”
以他人性命为下注的棋子进行下注,这种事儿无疑是颇具刺激性的,至少这些低阶冒险者们在此之前绝无机会参加这种“盛宴”;禁忌感和金灿灿的金币刺激着他们的神经,一个个面色潮红、情绪高涨,讨论声响成嗡嗡一片,连带无财力下注的村民们都热切起来。
格洛丽亚显然是见过这种场面的,翘脚坐在那里闭目养神;托莱兄弟冷眼看着这种盛况,各自摇头。
“虽说这些家伙死有余辜……但还是挺残忍的。”东唏嘘着说。
“罪有应得。”南的脸色不太好,说了一句后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有点儿亵渎。”
“嗨、嗨!”格洛丽亚睁开眼睛扭头瞪过去,“你们两个白痴,太闲了吗?在我和末日审判动手之前先拿下他们的是你们俩吧?”
“呃……那是出于义愤,这些家伙干的事儿天怒人怨,既然知道了哪能坐视。”东连忙端正态度。
“……”南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了一声说道,“其实直接绞死他们我觉得就很好,这种玩弄生命的方式……”他说不下去,摇了摇头。
格洛丽亚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哪够?你们是没看见村子外面那个抛尸坑,看到了我觉得你俩活撕了他们的心都有。”指向南,“特别是你,我觉得你还是别好奇心过头跑去看,到时候玩儿个什么刺激过度报复世界就可乐了。”
“以骑士的荣誉起誓,我可不是那么不坚定的人。”南正色道。
“呵呵。”格洛丽亚无意识地模仿安格斯冷笑了一声,拒绝接受这个回答,“安静看就行了,这不止是游戏、也不止是赌注……这是属于吉米的复仇。”她夸张地做了个咏叹的姿势,“被恶势力残害的无辜少年,于十年后强势归来,给他的仇人们带来无止尽的恐惧和无上战栗……真是想想都激动,应该找几百个吟游诗人满大陆去传唱才过瘾。”
“……”托莱兄弟无语地看着她,飓风女士没有保守年龄秘密的意识,早就告诉过他俩她的年纪足够做他们的祖母……只是她这种比一般的年轻人还充满激情和浪漫情怀的张扬,实在是让他俩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格洛丽亚鄙夷地瞪这两个家伙,“不尽情地折磨羞辱对方、不够酣畅淋漓的话,算什么复仇?你们俩一点儿情趣都没有。”
……你用错形容词了吧女士!托莱兄弟心底咆哮。
被飓风女士一通调侃,托莱兄弟心里面些微的负罪感还没来得及发酵就消磨得差不多了;投注台那边,几户村民商议了一会儿后一起凑钱,捧了一堆银币过来。
“你们押马休?”收钱的雷泽古怪地扫了一圈一起来押这可怜一注的村民,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你们希望他活下来?”
这村子里至少七成以上的悲剧得算到连续四代的村长家头上,马休和他的祖先是不折不扣的始作俑者;雷泽平时是不太把普通人看在眼里,但他不怀疑这么多年的仇恨累积下来、这些村民生吃马休的心都有。
捧着银币的伦农老爹枯树皮般苍老的脸上挤出一丝谦卑的微笑,对于雷泽的问题,他十分认真地回道,“不是的,雷泽老爷。我们希望他死,这是我们能拿出的买命钱。”
“我们请不起强者为我们复仇,也无法报答你们对我们村子的恩德,请收下我们的押注,雷泽老爷,就算是……我们的一点点心意。”
雷泽沉默了,他定定看着伦农老爹捧着银币的手,一时间竟没法儿伸手去接;他心里隐约觉得……这些银币太沉重,自己没法儿接过。
摆在押注台上的沙漏流得很快,细沙流尽时,水镜画面中困住八人的黑色根须一阵抖动、震荡,化为黑色粉末瑟瑟落地。
“开始了!”
押注的冒险者和旁观的村民们都叫了起来,一双双目光紧盯自己关注的画面格子;八只巫师之眼将八人的一举一动映照得清清楚楚,终于解脱了桎梏的他们,纷纷做出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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