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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启在梁国西北,属于随州辖地,气候恶劣物产匮乏,人口逐年外流,县城十分困窘,巡抚视察都不愿到这周边来。然而这肃杀之际,河西巡抚冒着大风冰粒,命人快马加鞭地在日出时分终于赶到定启。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行人。

    那是顶非常陈旧的轿子,是从邻县抬过来的,抬轿的八个人到了邻县后就不肯再走,东家只好不计轿封重新雇了几个人改装成四抬,慢悠悠抬到了定启。这轿子大概用了十几二十年,依稀能看出轿壁上绘着鸾鸟祥云,只是颜色已经褪了大半成,再整洁也看起来灰蒙蒙的。

    轿子到了城门口,正好遇到巡抚大人急着进城。

    何巡抚被阻在了城门外,正暗自出冷汗,想着官途不保,一打眼望见那顶轿子,搜肠刮肚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轿子里的主儿。

    他忙对面无表情的黑衣卫道:“小哥,那是安定郡王爷来送靖北王一程的,探望探望太后娘娘总是自家常理,小官进不去,郡王总能给个面子吧?太后微服至此小官未能接驾已是罪该万死,若是挡了天伦岂不是火上浇油?真真是罪无可恕、虽死莫赎了。”

    旁边一侍卫道:“太后已候多时了,无需大人提醒。”

    何巡抚呆在那儿,汗如雨下,心想自己才接到上峰的口信就忙忙赶过来了,这八百年没人理的郡王爷是如何有这个胆子蹚浑水的?

    他喜道:“倒是小官多虑了,娘娘圣明,着实圣明……”

    侍卫不知他这巡抚是怎么当上的,连个马屁都不会拍,当即让他回去造福一方去了,临行前还道:“娘娘不愿太多人知道此事,固然……你们这些人都差不多清楚了,可也得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一批黑衣皂靴的近卫原是成帝跟前人,后来一直负责太后安危,也历经三朝,一个地方巡抚是不敢多言的,于是何巡抚讨了个没趣,讪讪掉头离开。

    这时那轿子里的人才掀开青色轿帘,往周围探头探脑地看了一圈,见并无闲杂人等,才咳嗽一声下轿。

    四个轿夫已有些不耐烦,但审时度势并未发作,只将缩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来。

    那人年约四十开外,蓄着老先生似的胡须,五官虽长得端正,却总有一股畏畏缩缩的神态,很是显老。眼睛触到四只冻得发白的手,目光明显抖了抖。他身上的衣服与改装的轿子比起来不逞多让,恐怕没有比这更破旧的黑色朝服了。

    轿夫们没有说话,他们显然知道这是一位郡王,梁国的等级观念很强,笑话他没钱可以,绝对不能在身份上做文章。

    从他身后走出一个男孩儿来。那孩子捧着一个小小的手炉,身上穿的不多,苍白的一张小脸冷得皱了起来,但还没有蜷着身子发抖。

    孩子安安静静地从腰间摸下一个很精致的绣袋,这是他作为一个贵族身上唯一看的过去的东西。他掏银子的时候神情认真,面容也舒展开,仿佛是对着先生交课业。

    轿夫们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付钱的,何况是个玉娃娃似的小世子,心中不好意思,态度也就恭敬起来,道:“王爷到了,眼见这些官人们会盛待王爷,小的们就不将轿子抬进城门,这就回去了。”

    安定郡王满意地点点头,昂首阔步领着儿子走到刚刚出来迎接的知县面前寒暄。

    城内最好的住处是一处商人的地产。四五年前房主受不了此地苦寒风沙,将屋子低价卖给了官家人,知县刚来此地想辟一处地方作别苑,就加以修葺,完工后倒还能看。

    真雅正在坐在院子里,和回暖说话。

    回暖道:“那我以后就见不到爹爹了。”

    真雅这几日一直努力控制情绪,她在女儿面前都保持着一副熟悉的神情,不让她追问的太多。

    奉太后之命,苏谨前日已经封棺入土,全城百姓空巷而送。沈太后请的风水师一介布衣,指了一处郊地,就简单下葬了。苏谨拖不了那么久,真雅把项下的银链子放在他身边,心想这里也好,人们会记得保卫他们的亲王,离他生前的战场不远,离西域亦不太远。

    回暖全程都没有见到父亲。在她心里,父亲仍然是原先抱着她喝药、奔走、哄她睡觉的模样,她认为躺在箱子里的父亲和站在屋子里的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不是告诉她以后都不能见到他了,回暖一点遗憾也没有。

    真雅眼下庆幸于小孩子普遍的性格,她自己认为是这样,别人怎么说也不能改变她心中的观念。

    真雅道:“可是爹爹可以看见你,也可以看见妈妈,所以暖暖要做个表现好的小姑娘,不要让爹爹失望了。爹爹不开心是不会告诉你的,但是暖暖开心,爹爹就开心。”

    回暖低着头道:“爹爹不说话我也是高兴的,我只要看到他就行。”

    真雅心中发酸,又听女儿道:“妈妈的手真冷。”她挨上去呼气,白色的雾飘在空中,真雅的心暖和了一些。

    忽然,堂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对父子在侍卫的引导下向院门走去。那位父亲看起来失魂落魄,冷风几乎吹翻了他黑色的衣袍,他也没有用手去压一压。孩子只有四五岁,抱着一个手炉,眼神往这边飘了飘。

    *

    安定郡王苏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今天。

    他的王妃是个厉害妇人,平日将他管的死死的,好容易才溜出去快活。黑衣卫找上门来的时候他正在酒肆里醉生梦死,回到家被妻子一顿数落。他家祖宗没什么福荫留下,自己这辈子就去过一次京城——已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除了姓苏,可是隔了几代呢。有时候他在深夜无人之时翻出压箱底的朝服来一寸一寸地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上溯七代坐过江山。他爷爷还有几个闲钱,全被他父亲在赌场里喂了骰子,就为他娶了个随州商人的庶女,挣得几箱嫁妆维持生计。天高皇帝远,俸禄光是还债都不够,何况是打赏仆从再买买黄粱酒做个美梦?

    此刻坐在当朝太后跟前,苏济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

    沈太后凤眼眯了起来,他心都跳出嗓子眼了。

    他开始幅度很小地拉扯衣服。这身朝服是传下来的,梁国礼制同姓郡王朝服色为黑,以示庄重。安定郡王妃严氏小家小户出身,侍卫并没和她说具体事宜,只说王爷有亲戚走了,通知他何时何地带着世子去奔丧。严氏认为这亲戚当然是表了几表的,压根没想到是这么一位上达天听的亲戚,家里翻了一遍倒也没有像样的深衣,就令他穿着藏了多少年的朝服去了。半路上苏济才反应过来,他确实有个堂了几堂的堂弟,确实在随州境内,也确实走了。他赶紧在上一个县停下来看有没有素冠卖——他夫妇俩都认为一个落魄郡王去人家的灵堂里,也不至于穿戴那么齐全。不料他给儿子买了个手炉后,除去轿封和盘缠,实在没有多出的子儿了,硬着头皮让人把爷俩抬到这儿。

    他太紧张,就没有意识到沈太后并不是一直盯着他看。

    宋都知在苏济进门的时候说了几句场面话,沈太后并未开口。她一直打量着那个四五岁的孩子。

    奉茶的侍女款款退下,天窗里的光斜斜打在石砖地上,屋里静的连茶水冒泡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大。

    宋都知和蔼道:“世子可到五岁了?”

    苏济忙答道:“过三个月就五岁了。”

    “陛下见皇家的男孩子少,想从各地挑些宗室子弟到京城读书,以见天伦和睦、子孙昌荣,此番也是来探查一番。”

    苏济心中只觉荒谬透顶,哪有人刚办完丧事说这个?不过王族三代以来就不旺盛,倒是事实。他好歹念过几年书,也不算太愚钝,暗自思索一回,忽然福至心灵。今上与同母异父的哥哥不睦,靖北王死在了前线,个中原因里可能还有外戚加了把火。宇文皇后一人独大,眼下生不出儿子倒好,若是生了儿子,太后一方今后就更加举步维艰,不如就先拿出几个人选在陛前培养感情。

    果然宋都知接着说道:“王爷尽管放心,世子到了京城自然有我们安顿好,王爷家中更无需担忧,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向京里要。”

    苏济岂有向京里要钱的胆子,当即连连摆手。

    “启禀太后娘娘,小王就这么一根独苗,他要是走,小王夫妇当真无依无靠,浑噩度日了。”他在闾巷混久了,说话也染了不少市井之气。

    沈太后清秀的眉蹙起来,淡淡道:“世子入京,原是哀家的意思。安定郡王,你要想好,这孩子慧质天成,本宫很是喜欢,他以后都会有专人照顾,断不会看普通人脸色过日子,老郡王诸项开支,由哀家一一担着,你们可在州府清闲后半辈子。”

    苏济张了张口,最终一下子跪在了砖面上:“太后,请太后不要如此,小王……小王万不能担此不孝之名,况且陛下春秋正盛啊!犬子如今连个先生都未请,他一介顽愚孩童,如何敢当如此重任!”

    沈太后一下子站起来,温婉端庄的气质蓦地变了,她看也不看磕着头的苏济,径直走到那沉默的孩子面前,俯下身问他道:“苏桓,你可愿随我回京,偿还你家一切债务?京城,那是梁国的龙兴之地,是所有苏氏子弟梦寐以求的地方,你是个男孩子,我相信你明白你身上的责任。可能你现在还无法理解当今的局势危险到了何种地步,但等你再大一些,你也无法推脱这个任务。”

    沈太后没有时间,她知道梁国千万里国土,一个州府竟找不出像样的皇室血脉;她也十分明白,当今皇后是个什么脾性。

    苏桓挺直身子站在那里,只是想了片刻,便道:“苏桓愿随太后殿下去京城,也望太后安置好苏桓父母。父王身体不好,需要药材养着,我们王府……没有多余的东西来换。”

    苏济一时间老泪纵横。

    *

    苏济和苏桓从堂屋出来时,正碰上真雅和女儿说话。

    回暖道:“那个哥哥不太高兴。”

    真雅心情低落,用手抚着她头发应了一声。

    “自然是不高兴的。”沈太后疲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孩子叫苏桓,是安定郡王的世子,他要与我们一同回京。”

    真雅本该站起来,四肢沉重无力,只唤了声:“太后。”

    沈太后叹了口气道:“你应该叫我母后的。”

    真雅凝视着她,半天都不说话。

    “回暖,”沈太后抱起孙女,“你以后喜欢什么就去做,不要东想西想,想多了容易把自己看轻了,之后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两日后,苏济夫妇送儿子到院内,告诉儿子第二天早上他们就不来送了。严氏双眼红肿,拉着儿子的手不愿放开,但是她是懂的,把儿子放在这西北僻壤,绝对是明珠暗投,何况太后答应他们每年可以入京见儿子一次。

    傍晚城门将要关闭,天上又纷纷扬扬落下雨夹雪。

    安定郡王和王妃走了几丈远,坐进崭新的轿子里。轿夫吆喝了一声,轿子慢悠悠离开了地面,一行护卫在两侧跟随着他们。城门渐渐地要合上了。

    苏桓忽然跑到城门前喊着:“别关!别关!爹爹!娘!”他扒在巨大的门上,城守手上的动作就停了,心里不由生出哀叹来。

    而轿子并没有停。苏桓眼睁睁看着载着父母的华丽大轿越走越远,一个轿夫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让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地方,他们是永远也不能触到了。

    凄风冷雨里,苏桓的脸上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洗的发白的领口全部浸湿,他手上还抱着一个小小的手炉,那是他父亲前几日在路上咬牙给他买下的。当时他很冷,父亲从轿封和路费里省下一点银两,在一家小商铺里和伙计讨了半天价才把它拿过来。

    他转过身,城门在他身后终于关上了。呯的一声,他脚下的土地被震得一颤。

    十月上,苏濬带领一众大臣在明都城外迎回太后凤驾。

    皇后原本应该随行,但她称了病,苏濬向来对她没什么脾气,也就准了。老臣们一个个暗悲世风日下,在秋末的烈风中佝偻着身子行礼。

    此时的明都满城绿叶已落,只有郊外植的松柏树还伫立在土地上,稀稀拉拉,肃穆的氛围全都变成荒凉。

    左相府中亦是凋零时节。宇文明瑞的目光从暖阁的窗里飘了出来,听到清脆的“叮——”一声,才皱着眉转过头面对着父亲。

    左相宇文豫远收回捏着瓷杯盖的手,淡淡道:“娘娘现处高位,连礼法都不顾了。”

    宇文明瑞无声冷笑。她唇色淡淡,艳丽的五官今日没有化什么妆,那脸色就越发的白,乍一看果真像是生病了一般。

    “父亲别说女儿,您瞧太后此番所作所为,有哪一件是循了礼制的?父亲您不也病着未能接驾。”

    宇文明瑞是左相的长女,相府大小姐,左相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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