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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山一年里有半年都在下雪,所以尽管此时春花烂漫,依然会显得格外弥足珍贵。
太易阁建在山麓中间,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一座宅院。
松子以前也觉得奇怪,顶阔气的七进大宅门,听说就连关内皇城里的亲王家也不过是这个规制,却偏生起了一个道观的名字,弄得好像是要修仙术炼金丹似的。
她和珍蘑说起,遭到了他的讥笑,“你真没学问,太易这名儿多恢弘多大气,告儿你说,皇帝老子住的行宫专门有一个殿,取名就叫太初。按资排辈,还得在咱们太易俩字后头呢……还道士住的!哎你知道么,太易俩字儿可是有渊源的!”
珍蘑拉长了声儿,故意摇头晃脑,松子瞧见,送他一记大白眼,“少掉书袋,你那点儿底儿糊弄别人就罢了,还想镇住我?爱说不说,回头我问自个儿问蒋二爷去。”
“嘿嘿,好妹子,你别恼嘛。”珍蘑围着她转悠,笑吟吟的搓手,“何必舍近求远呢,麻烦蒋二爷多不好,我告儿你就行,我告儿你。”
“话说,先天五太,听说过没有?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指的是从鸿蒙无极到天地初生的五个时段。太易是头一个,那就是万物之始本!怎么样,这名儿够大罢?不过你要说道门嘛,那也没错,咱们师娘修的,本就是道门的功夫。”
“还有一则啊,是咱们小师弟,大名叫青虹,可不还有个小字,是师傅给起的——太易。估摸师傅当初也是这么个意思,毕竟是元子嘛。师傅他老人家学富五车,在金殿上都应过试的,他取的名字一准大有深意,恩对,就是这四个字,大有深意。”
神乎其神,玄而又玄。松子一跃上了墙头,小腿晃荡着,低头看看珍蘑。倒是有些佩服他说得头头是道,不过究竟是不是那么个意思,还得问师傅本尊才知道。
这倒不难,师傅那个人最好说话儿了,平日里教他们几个读书识字,耐心好得一塌糊涂。有时候珍蘑和鹿茸调皮,故意曲解圣人言辞,师傅也不生气,含笑看着他们闹腾,时不常也陪着他们说几句别致的淘气话。
不过闹过之后,还是会语重心长的告诫他们,书不必尽信,但学问这种事,了解的越多,越知道自己的渺小和匮乏,圣人的话也一样,要带着自己的思考去理解感受,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终能有一番透彻领悟。
师傅说这话时,眼神比仲春的阳光还要温煦和润,他唇角漾起的浅笑有一种纵容又宠爱的味道。眉目温柔,容止恬淡,让她在那一瞬间联想起学过的一些诗句,譬如,清润风光雨后天,小楼今夜月重圆。
然而可惜了,师傅有翩然的仪度,雅致的风姿,只是左腿的筋脉却永远断了,再也不能独自站起来行走。师娘花费了两年的时间,寻医问药,听闻长白山天池里有一种叫断续草的东西,能让筋脉复原如初,于是不辞辛苦,不畏严寒,专程和蒋二爷奔赴天池。谁知还是一场空,传说只是传说,并没有人真正见过那断续草……倒是还有人说,长白山的山神最是灵验,如果诚心许愿,之后自山巅一跃而下,不光不会摔死,山神还会为之感动,许你愿望成真。
师娘真的飞身上了长白山山顶,那里的积雪终年不化,朔风阵阵。听说她连愿望都诉说完了,才要跳,便被匆忙赶来的蒋二爷死死拉住。
他愤而指责师娘,是不是才过了两天好日子就难耐了,非要折腾自己,难不成让他带着她的尸身回去见纯钧和青虹?
师娘这才悻悻而归,过后再不提这桩事。可后来还是不小心被师傅把话套了出来,那是松子头一回见到师傅不悦,甚至还有些愠色,他语气虽平和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持,“瘸了又如何?难道治愈腿伤,比一家人平安喜乐在一起还重要?如果你再这样不爱惜自己,我也就无所谓了,我走不了那么远,去不到长白山,但从白鹿山上跳下去,自问还做得到。”
师娘吓得不敢再多言,只是一再保证不会执着为师傅治伤。说来也奇怪,师娘那么强横冷硬的一个人,向来说一不二,太初阁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没有不怕她的,可师傅几句话就能让她缄口,看来这世间事,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想着师娘百转千回哄师傅的模样,她捂嘴偷笑起来。忽地一下,珍蘑也翻身跳了上来,坐在她身旁笑问,“乐什么呢?师娘出门前让你算这月太易阁的进项,你算明白了没?”
她点头,“师娘交代的任务,谁敢怠慢。”不过话说回来,别看师傅温和脾气好,可他留的课业,他们几个也一样会认认真真完成。
这大概就是慑于淫威和全心折服,两者间的区别!
“那就好,咱们几个人里头数你脑子最灵光。”珍蘑不知什么时候掐了一支桃花,叼在嘴上充风流郎君样儿,“你说咱们几个该算是命好的罢?遇上雪崩村子毁了,家人都被埋了,剩下咱们几个孤魂野鬼死里逃生,要不是遇上师傅师娘,早就冻死在雪地里了……要说师傅的腿伤,其实我心里也急,无论如何也得想个法子,让他能复原才好,不光如此,将来咱们还得好好奉养师傅师娘,给他们养老送终……”
“恩,说得不错,”松子随手掐了一根柳条,捋着柳树叶子,笑道,“不过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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