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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令她在意了起来。
“小姐不用紧张,我们爷听说你没事就回去了,说实在的,老奴在府上这么多年,头一次见我们爷这样关心一位姑娘。”胖嬷嬷见林琅垂着眼睫不说话,捂唇笑了两声,怕她会不自在,如今又是深夜,两人便离开了。
杏儿起身去送,回来时见到林琅目光望着旁边放着的蜜子红糖水,她端起来要喂给林琅,林琅却摇头拒绝。
过了片刻,她问了一句:“你说,这红糖水是崔公子让你去做的?”
“是啊。”
林琅暗自一哂,手放到胸口上觉得那里闷得紧,比方才的冰冷抽疼都要难受几分。
杏儿问道:“怎么了小姐?”
林琅闭眼,“我没事了,你去睡吧。”
杏儿应声,不敢再大意,衣服没脱躺在林琅卧室的外间。
空寂的屋子又恢复了安静,好似刚才的热闹是一场梦,梦中人站在门口,她却见不到他。
可见与不见又有何用?
屋内的炭火加了一笼,被子里也有火热的暖炉和水袋,身体暖洋洋的,可林琅的心却掉到了一湖寒彻入骨的深潭之中。
“他竟如此了解女人……”林琅低低的叹了一声,声音又细又低。
等林琅觉得身体里有了气力时,她悄悄起了身,忍耐着下身的抽疼,她从柜子里打开一个包袱。
包袱里面有蕙娘给林琅做的那件云绣的衣服,裙摆被林琅撕断了一截,但她还是让人洗好收了起来,云绣衣下面是她珍藏的云绣书和回绣书的图样,旁边还有一个不起眼的抱着的小帕子,林琅将帕子展开,里面只有一片小小的柳叶,那是沈连卿曾在山洞中为她吹曲子的柳叶。
林琅痴痴地看了片刻,好似时光回溯,他们又回到了那个与世隔绝的山洞中,试探与温情并存,他的目光,曲声,笑容都是属于她的。
小腹一抽,牵连着五脏六腑都在发疼,林琅轻弯下腰,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明澄的双眼里一片平静。
她拿起一个盒子,将柳叶锁在里面,像是封印了一个毁天灭地的妖怪。
她想,她以后不会打开的。
……这是十四岁刚刚成人的林琅当时的想法。
可谁能知道,她以后的生活一直和那个妖怪牵扯不清呢,毕竟,那是她心中能破坏她一切平静的大妖怪呢。
长得再光风霁月,也是勾人魅惑的妖啊。
没几天便过年了,本来满心兴奋的平叔和杏儿心思都转到了林琅身上,这府中再好,也敌不过自家小姐,就连吃饭都是三人在屋子里,没和府中众人一起,好在林琅虽说仍旧身子难受,到底没再想那夜那般了,杏儿这才松了口气,暗暗告诉自己林琅身边只有她一个丫鬟,一定要更加上心。
林琅心不在焉的吃了年夜饭,想着与亲人已失去联系快小半年,不知母亲和哥哥怎样,会不会担忧她?
怀着对亲人的思念与复杂的思绪林琅步入了她的十四岁,然后再初雪将融的日子,林琅决定要离开。
穿上衣服她走向沈连卿的院落,她没有带杏儿,既然离别,怕是最后一面,就算是她仅剩的一点私心吧,她不想到了最后,他们说的都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而且,她也真的有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林琅隐隐有点紧张,长长的吐了口气,白雾消散于空中。
等走到沈连卿的屋前,季明正站在门口,见到她来,仍是一副喜不胜收的热情模样,当下迎了过来,问她冻没冻到,木伯在里面说话,怕是要她等一下,若是着急他就进去通传一下。
林琅对这个圆头圆脑的少年印象很好,她站在门口,“不用了,我穿得厚,等会儿也不妨事,何况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耽误的。”
季明顿时笑得开心极了,他们未来的夫人多么的通情达理啊,这样以后王爷生气了,她在一旁拦着,他们这些人也能轻松些不是,真是太好了!
他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见林琅冷的搓手,便说去给她拿个手炉去,没等林琅拒绝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
真是和他家主子一样速度快得很。
这下林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站在门前等着了,没多久房中爆出一连串的高声话语,语气之暴烈震得在门外的林琅都一颤,正是木伯的声音:“他如今招你回去还不是让你压住那个他镇不住的主儿,现在想起你来了,也不想想当初做的混账事,如今就连偷闲的时间都不给了,明知道你身体挨不住,齐光,他害你至此,你又何必……”
木伯大怒的声音倏然中断,林琅正诧异,房门猛地被推开,一脸凶相怒气冲冲的木伯从里面走了过来,即使一条腿跛着依旧气势惊人,一双吊着的眼凶光闪烁,他没料到门外还站着林琅,愣了一瞬,气势未收,冷声问:“林小姐?你来做什么?”
这是一个经历沙场老将的威势,与郑老爷子那种养尊处优的高高在上很是不同,那是带着杀气的,林琅吞咽了一下,经历了一番事后,竟然抗住了他的气势,从善如流道:“我找崔公子有事要说。”
“崔公子?”木伯反应了一会儿,回头怒而不争的看了眼房间,“在里面,你进去吧。”
他大步走开,背影也是雄赳赳的,撞到了拿着手炉的季明,捏着他的脖子训道:“客人来了你也不吱一声,让人在门口等着成何体统,真是越活越没规矩!”
他高大凶厉的身材抓着季明就像提着一只小鸡似的。
“小鸡”还在不断扑腾,嘴里嘀咕着抱怨:“爹你别抓我,疼死了,你又和爷儿生气了?那你也别拿我撒气啊。”
“这就喊疼,我还没使劲呢,跟我走,让你再不老实,老子抽死你。”
“爹你这是借题发挥!拿我撒气!我不服!你再抓我可就喊了……”
木伯冷冷的说:“你喊吧,我看谁敢来救你。”
也不知是两人越走越远还是季明被吓得没话了,林琅再听不到对话,踟蹰片刻进了屋子。
屋内焚香,有一种淡淡的草木香气,掺着一股桂花味道,沁人心脾,安神凝气,林琅本忐忑惊疑的心竟然渐渐平复,有一种心如止水的安静。
沈连卿坐在圆桌前,上面放着两个杯子,另一个自然是木伯的。
听到声响,他缓缓抬头,容色斐然,一双眸子中流泻出说不出的风流韵味,见到林琅眼睛一弯,带着一种孩子般单纯明澈的神情,软软的说了声:“你来了啊。”他朝她招招手,“快过来,你好久没来了呢。”
他有点不对劲,哪里不对劲,林琅也说不出来,小小的吞咽了下,林琅抬步走到他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轻咳看一声,“我之前身子不舒服所以……”
“嗯嗯我知道。”沈连卿点着头,把杯子推到林琅面前,“来,喝吧。”
林琅心中十分复杂,对他的,对自己的,还有刚刚木伯说的那句“他害你至此”指的是谁?
心中有太多疑问,刚进来被熏香短暂平复的心又跳起来了,这时候喝口茶平平心最适合不过。
杯中的水十分清澈,上面浮着几片茶叶,杯底沉着一颗圆滚滚的梅子,林琅不疑有他喝了一口,清冽又辛辣的味道顿时充斥满口,她马上开始咳嗽,连忙放下杯子侧头。
沈连卿轻笑出声,问她:“第一次喝?”
林琅捂着唇,眼睛像笼了一层雾气,烟水朦胧,是被酒激的。
她边咳嗽边问:“这个是梅子酒?”
沈连卿托腮望着她,兀自点头。
“你有病不该喝酒的。”林琅气息渐渐平稳,嘴里的辛辣还在,倒真没想怪他。
“你也来教我该怎么做事?”沈连卿看着她,他一双眼睛深沉又黑,稍稍一眯,整个人的气势便倏然改变。“没有事的话你不会过来的吧,说吧,找我什么事?”
不知怎的,林琅突然感到一阵凉意,明明刚刚还温和的人,态度突然冷了下来,这种千里之外的感觉乍现,林琅一直抗拒回避的真正展现在她的面前,心口突然压得骤疼,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难道无事?还是,”他声音低低的弹了个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想我了?”
林琅顿时红了脸,低头不再看他,不管不顾的脱口而出,“是、我要走了,来和你辞行。”
“走?”
“是啊,去京城……”
沈连卿低低的笑起来,话语讽刺又混乱:“京城有什么好,没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糟的了。”举起酒杯又是一杯。
人人都道京城好,哪里有人会厌恶。
林琅能感觉到沈连卿怕是半醉了,以往的他都是温和有礼,又精明世故,像是一汩温水,将所有的防备都封存在漫不经心的言笑当中,最终化于无形任谁都无法攻破,可现在,他的真实展现出来,即使只有一点点。
林琅封闭的心顿时软了。
女人总是心软的,尤其是在心仪之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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