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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我见过她一个人躲在佛堂里,偷偷地说话,边说边流泪。”
仝则愣了下,避重就轻的笑道,“是么?二奶奶可能是有求于佛祖,没准是为你才求的。”
裴熠撇嘴,摇了摇头,琢磨着脑海里的画面,神色不以为然。
毕竟还小,对很多事理解起来还是半吊子,不懂这是个涉及寂寞妇人,足以让人遐想连篇的话题,许氏嫁给常年瘫痪在床的男人,这么多年到底经历过什么,旁人永远没法感同身受,说多了,也无非字字血泪怨气冲天。
看看眼前懵懂的少年郎,出于爱惜和尊重,仝则决定绝不八卦这个话题,拉着他快步回了学堂。
这回站在那里,裴熠可是气定神闲侃侃而答,遣词造句连一点磕绊都不带打的。
测验顺利过关,顾先生少不得要表扬两句,裴熠得意之下忘记掩饰,听见夸赞的话,当即回眸,冲仝则得意的挤了挤眼。
就是这样一个小动作,却没能逃过裴谨的眼睛,仝则再抬头,只觉得一道税利的眼风扫过,正是裴谨不动声色的在盯着他看。
那目光深邃如海,含着三分探究,七分深意,仝则眉心微微一跳,连忙装作若无其事垂下了头。
想想也是无奈,他略微有点汗颜,说是职业病也好,然而这类自恋矫情的习气还真难改,时不时总要得瑟发作一下。
不过既然被识破,他也就坦然承认,点了点头道,“您是府上的客人?前头宴席还没散,小的送您过去如何?”
拿不准此人是否迷了路,仝则于是客气的提问。
那人一笑,“我跟裴家人很熟,常来这府上,不过是出来透透气。”
这是托词吧,但凡宴席上消失还没人找的主儿,在社交场里多半都是不被重视的角色。
可那人负手站着,意态很是潇洒的继续说,“小孩子是有些粘人,孝哥儿还算懂事可爱,只是平时被溺爱的有些过了。”
仝则猜测他应该看见了方才裴熠撒娇的那一幕,心里觉得这人有些求全责备了,“小爷年纪还小,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做事是会发乎本心。”
“你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今年……”那人轻轻眯了下眼睛,“有十四?”
眼光够毒辣,可惜他注目间透露出的信息,让仝则不大舒爽,他读得出来,那人分明就是在说,你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被一个年轻人这样看待,两辈子加起来足有四十岁的人很不服,仝则笑了笑说,“小人已快成年,再没有无忧无虑的机会了。”
那人定定看着他,“又或者是际遇不同,你为何做仆婢,是家里出了事?”
这一问,让仝则疑心此人是不是认得此身原主,惊慌一闪而过,他忙宽慰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没有原主记忆,要是碰上从前熟人,也只好装失忆含混糊弄过去,反正父死家败足够引发精神失常,神智混乱。
见他迟疑,那人温和地问,“我的话,让你想起了过去的事?”
“不是,”仝则摇头,笑得颇有几分没心没肺,“前尘一场大梦,老实说,小人都已经忘光了。”
他说话间,微微抬着头,眼神清澈坦荡,笑容明媚洒脱,那人看了片刻,似乎赞赏地点点头,“人是该不断向前看。”
说罢一笑,转身迈步往前头去了,仝则想了想,作为府内下人还该送客人一程,便也举步追了上去,错后半步走在那人身侧。
半晌无话,隔了一会儿,那人轻轻摇了摇头,“孝哥儿还是养得太软弱了,都十岁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
一个外人看得倒是分明,仝则说,“得万千宠爱,原本也有条件撒娇,十岁不算太大,偶尔软弱一下再正常不过。”
那人轻笑,可惜笑意不达眼底,“只有一根独苗,这样娇惯下去,倒不怕养废了。”
有什么好怕的?偌大的家业将来少不了他的,无非继承就好,裴熠的人生注定不会艰难,祖辈已经为他开拓好基业,他当然有条件撒痴撒娇。
仝则没吭声,那人却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眼前纵有富贵荣华,不思进取早晚有天会崩塌,一朝倾覆,从云端直坠泥沼,那滋味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
这话里似乎有话,又像是专门在对他说。仝则愈发觉得此人应该认得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他想想,平和应道,“人生有命也有运,如果命是既定的,运还可以靠自己改变。只要不看轻自己,努力提升自身价值,未必不能活出一番天地,也不是人人都觉得出将入相才是最理想的生活。”
那人语气舒缓地笑了下,“是感同身受,在说你自己么?”
仝则哂了哂,“小人是顺着方才的话随口说的,当不得真,至于孝哥儿,绝不会有沦落的那一天,您说是么?”
是对方先杞人忧天,在主人家非议人家小少爷的前程,多少有些不妥。他已把话问到这个份上,那人无论如何不能再继续咒一个冲龄少年了吧。
那人果然抿嘴笑了,是风度极好的模样,“承你吉言,但愿如此。”
说完微微颔首,举步往前厅去了。
隔日宴席散去,却听说三爷裴谨回府了,仝则和谢彦文都不过是低等下人,自然不必去前头迎接,对这类事也后知后觉,俩人正在屋里休息,却见赵顺推门进来道,“快收拾下,太太要见你们。”
终于要把给裴熠找小厮兼书童的事提上日程了,一路上,赵顺很贴心的叮嘱,“三爷回来了,太太趁着高兴,就要把年后孝哥儿开学的事定了,你们小心回话就是。不过放宽心,太太一向和气,不会为难你们的。”
仝则含笑答应着,谢彦文顿了顿,居然也破天荒的回了声好。
诚如赵顺所言,薛氏的确待下宽厚,言谈温和,见他二人躬身行礼,开口叫了声免。
微微抬首,看见薛氏坐在上首梨花木圈椅中,身后围着几个大丫头,下首坐着裴诠,还有一个穿大红织金袄的美貌妇人。
妇人身边则坐着裴熠,因身量小腿不够长,双脚放在脚登上,两只手规规矩矩叠在膝头,略显婴儿肥的小脸上,眉眼弯弯,嘴角却绷得很紧,佯装出端庄规矩的小模样。
薛氏一面打量他二人,随口问了年纪,对下首几人道,“比孝哥儿大些才好,看上去都还稳重,我只求能照顾好他,能提醒帮衬他功课就好。”
顿了顿,她又道,“有个问题,须问问你二人,孝哥儿眼下年纪还小,总有顽皮偷懒的时候,要是先生布置的功课,他拖延不完成,你们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谢彦文比仝则大一些,便被薛氏指名先问到。
“小的会督促小爷今日事今日毕,无论多晚,都会劝说小爷将功课完成,小的也会陪伴在侧,若实在完不成,小的会尽量代笔。”
“如果他拒绝呢?”薛氏问。
谢彦文愣了下,大概在回想自己当年的经历,“小的还会力劝,实在不行就派人禀告太太。”
薛氏听得微微一笑,却不置可否,转头看向仝则,“你觉得该怎么做?”
仝则道,“小的会劝说,劝说不从,催促其早睡,明日再去和先生沟通,如果是课业太多的缘故,则应适当酌情调整,如果是因小爷贪玩,则请先生教育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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