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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泓分明看见了,却并不回答,那脸色甚至没有任何波澜。
老者盯着巫蘅摆棋,摆完之后,才点头抚须,长笑道:“不错,只错了三子。”
能摆出他和谢泓对弈的棋局,这实属不易,巫蘅的棋艺并不弱。
但巫蘅还是觉得有些惭愧,低着头并不答声。
老者微笑,一脸豁达与洞明之色,“你找谢泓,似乎有私事要说?”
“是,但既有先生在场,愧于言说。”巫蘅羞惭地垂眸,显得分外局促。
老者别具深意地望了眼正襟危坐、沉静如水的谢泓,笑容多了一层深意,他拂衣起身,他不坐了,两人自然也不敢再坐着,老者飘然出亭,“老朽还有正问那陈雍讨了一坛酒,今日依言该送到府里了,谢泓,没有你的份!”
一句话说得谢泓彻底哑然之后,他已经大步离去。
四下静谧了下来,竹叶的幽光摇曳在少年白皙的俊容上,他把袖一手撩开,风流倜傥,面对巫蘅唇角含笑道:“坐。”
巫蘅依言坐了下来,但那份拘谨也仍没有散去。
“阿蘅有事同我说?”
这个男人真是明知故问!
但是巫蘅只得咬牙切齿,故作纯真,“谢郎,我想求证一件事,桓家的花车……”
“哦,”谢泓老老实实地承认了,绣袍掠过静水一般的杯面,“那是我让人假扮的桓家人。”
“承认了啊……”巫蘅喃喃,她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谢郎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要出气,我当然要推波助澜一把。”谢泓盯着她,分明是清风霁月般的笑容,但莫名让人觉得耳热,也许人生得俊到了一种极致,他的每一眼回眸,每一处漫不经意的动作,都是优雅到极点、令人不敢逼视的。
“我的阿蘅,要是受委屈了怎生是好?”他的声音很温柔。
只是——谁是他的了?
巫蘅又羞又怒,“谢郎,你是陈郡谢氏的谢十二,怎么能自降身份,欺负一个女郎?”
谢泓微诧地看向她,“你生气了?”
她是生气,气他不问缘由过问她的事,气他不顾身份地为她做这些,可是——
她到底有什么资格生他的气?
他的每一步算计,都是为了她。
如果他不是谢泓,也许她还能更能强迫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可他是谢泓,他对她所谓的不知深浅的情,她能接受多少?
“我……”巫蘅柳眉一颦,她正要说什么,谢泓忽然牵起唇角,淡笑道,“师父何等人,那双慧眼常人可比不得,他一眼就看出你是一个小姑了。”
“啊?”巫蘅惊了。
老者知道她一个女郎,谢泓的那个“知己”,便多了另外一层意思。
所以,这和轻薄她有什么分别?
巫蘅薄怒道:“谢郎,你这人!”
“我这人怎么了?”他温润风流地浅呷了一口清茶,薄唇被清澈的茶水浸润得隐隐发亮,他淡淡地扬唇道,“你是不认识王悠之、庾叔亭等人,说实在的,我倒是挺期待你从别人的口中重新认识我的。”
巫蘅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静静地瞟过他,也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谢泓,还真不是她记忆之中、或者说是她认知之中那个光风霁月般优雅的谦谦君子,而是个心黑面善、明里送蜜饯、暗里递刀子的……黑暗少年!
她还真是从未料想过,原来大名鼎鼎的顶尖名士,是这么一个少年。
她怀疑自己所领悟的“名士”二字。
“我还想问,那桓家的花车,谢郎命人扣下了?”巫蘅说这话的时候,近乎咬牙切齿的,谢泓如果真为了对付一个巫娆,而得罪了桓君,怎么值得!
“这倒没有,我对这些事,向来最讨厌亲力亲为了,”谢泓大笑,风流坦荡地露出雪白的牙,“我差人给庾沉月送了一封信,她便自己动手了。若非我提点,只怕她还不知,他的七郎差一点便被人捷足先登了。”
巫蘅原本想松一口气,却再度把心提了起来,她瞪圆了眼睛盯着眼前失笑的少年。
他还极为诚善而温柔地递过来一盏清茶,“莫着恼,庾沉月绝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阿蘅你只要受我的情就够了,其他的不用多管。”
“谢郎坏人姻缘!”庾沉月这么一来,在桓氏族人眼中,会不会也太张狂了些?
说实在的,她对那个小姑并无恶感,相反地,她对庾沉月的才情,是真服气的。
“阿蘅思虑太多了,”谢泓并不以为意,“桓君是晓畅事理之人,庾沉月出手拦车,对桓瑾之有搭救之意——嗯,说起来,我既对朋友尽义,又护了阿蘅,难道不该有奖励么,为何阿蘅言之咄咄,非要迫得我无话可说?”
谁有本事令谢泓无话可说,才真个算得上顶尖人才。
巫蘅无奈,她低下头轻轻道:“说起来,巫蘅有一件事要问谢郎。”
“且问。”
少年微眯着眼,似乎有点警惕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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