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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萦至今也想不通,像母亲那般蕙质兰心的女子为何会爱上父亲这样一介武夫,大概也就是因一个情字了。呼啸的北风卷起雪花落到陆萦眼睑,融化如泪滴一般,此时的边塞,定是暴风雪肆虐吧,又想起正在北疆抗敌的哥哥,不知可还安好……
京都的大夫都被将军府寻了个遍,陆萦问过的每一个大夫都道将军只是旧疾加上感染伤寒,调养休息便无干系。可陆萦能察觉到陆元绍的病情正在一天天恶化,还是说,父亲染的是不治之症………坊间都开起了玩笑,说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被大夫踩烂了,渐渐陆元绍开始避不就医,他觉得陆萦完全就是在胡闹。
但陆萦没打算过放弃,依旧固执己见,四处寻医,她甚至开始自己钻研医书,挑灯夜读,一摞一摞。她当然知道,用这种方式找到医治父亲的法子,无疑是大海捞针,但她总归要做些什么,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
明知道一切会发生,却又如此无力。陆萦望雪怅然,她究竟该怎么办?她要改变陆家的命运,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她能预知后事,无论能否扭转乾坤,她都要尽力去护父亲和哥哥周全。
“哎哎哎!救命救命救命!”
一阵喧闹,陆萦还未反应过来是何事,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便连滚带爬跑到她身后,大喊着:“要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放肆!将你的脏手从小姐身上移开!”家丁们都拿着棍棒围堵那人,硬生生将那人打趴下,五花大绑起来。“看不打折你的腿。”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将军府?”陆萦见那人蓬头垢面,可五官却甚是清秀,衣衫虽破,但依稀能看出是华服绸缎,疯疯癫癫的,可疑至极。
“回小姐的话,是个偷酒喝的小贼,我们押去后院处置,小的该死,惊到小姐了。”
陆萦低眉微微颔首,没说什么,小厮们领会,径直拖着疯乞丐往后院去。
没料到“疯乞丐”却撒起泼来,嚎着:“我师父说女人越漂亮心肠就越狠,想来必然是没错了,将军府的三小姐真真是个蛇蝎美人,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取我性命么!将军府黑,真黑!”
“嘿,小王八羔子,再说撕烂你的嘴!”家丁厉色威胁。
众人闹作一团,陆萦大病初愈外加心事烦扰,这样一吵,愈发觉得头疼,她皱眉扬一扬手,语气低缓夹杂着几丝不耐烦:“速带他下去。”
秦言干脆直坐在地上,任由捆绑也不反抗,反而优哉游哉地说着:“早先听闻你们将军府四处寻医,如今神医在前你们却有眼无珠,真是可笑!不是我自夸,鄙人医术不知比外边那些歪瓜裂枣强多少倍。到时候追悔莫及,陆大小姐可别再来哭着求我……”
“你这小贼真是活腻歪了,棍棒滋味还没尝够是吧?”
“等等……”陆萦止住正欲施杖刑的小厮,看尽世事苍凉的冷眸承载着这个年龄段不该有的成熟,她斜目打量秦言一番,斟酌片刻,才缓缓开口,嗤之以鼻:“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且赏他壶酒,赶出府去……”
“什么叫招摇撞骗?不给我酒尚可,贬低鄙人就是陆大小姐不对了,我秦言行医十余载,还没碰到过医不好的人。”
陆萦见此人虽蓬头垢面,但言谈举止着实透着一股清高气节,激他一激,倒看他有几斤几两的本事,毕竟,父亲的病,她不能错过任何一次机会。陆萦继而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给你一次机会,如若药到病除,你就是将军府上宾,每日美酒珍馐伺候,如若看不出个一二,我就命人卸了你的双臂,以免日后你这庸医再去祸害他人。”
听到庸医二字秦言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狂言道:“如若治不好,三小姐卸了我的脑袋都成。”
却有几分意思,这番话要是对他人说,怕早是已经闻言色变,难不成这疯疯癫癫的倒是有几分本事?她拿捏不准,但让此人试试也无妨,既然此人肯以脑袋为担保,陆萦倒是想看看他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底气。
陆萦吩咐:“领他先简单梳洗一番,然后带去会贤堂。”
“你作何这样看我?”待众人走后,陆萦笑望着问碧落。
“小姐…小姐似乎变了……”将军府本就没有皇室贵胄那么多繁文缛节,再加上碧落从小和陆萦一起长大,说起话来也便随意了些。
“是么…”陆萦轻叹,似乎又想起什么。
秦言还道是陆萦要看病,心中寻思着,这陆家小姐未免也太怕死了些,虽然身寒体虚,那也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治好她还不是易如反掌,如今来将军府喝到了美酒又见到了美人,果真是两全其美的差事。可谁知……
“这个……这个……”秦言替陆元绍把着脉,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个究竟,“这个嘛……”
“胡闹!”陆元绍甩了甩手,“萦儿,为父明白你是一片好心,但也不是这样折腾的……你好好歇息,我还有事。”
“爹——”陆萦确实觉得有些病急乱投医,以至于什么人都往府里带,一个偷酒贼又能改变什么?甚是可笑。
“如何?你这双臂可能保住?”陆萦问。
秦言简单清洗一番过后,乱发下若隐若现出一张白净清秀的脸庞,气定神闲地坐在那仔细品着茗茶,“保不住了,我看……三小姐还是给将军准备后事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碧落先啐道。
“将军两次箭伤深入骨髓,旧疾未愈,再加之久染肺病,恶疾远不止一般伤寒可比,鄙人无才……将军怕是熬不过三月。”
“小姐,我看还是命人卸了他的胳膊,最好再割了他的舌头,让他满嘴胡言!”碧落说得义愤填膺,转眼却看见陆萦却思虑着什么……
“你既能诊断,可有医治的法子?”
秦言吃着茶点,大大咧咧吊儿郎当道:“三小姐就是要了我的脑袋,我也不知,还是去准备准备后事吧。”
何人才会把人命轻贱至此?陆萦恼,拂袖将桌上的茶盘一扫而下,哗啦啦的碎了一地,“我不取你性命,我只要你一条舌头,作为口出狂言的代价。来人,准备割舌!”
直直看到明晃晃的刀刃贴着自己的脸,秦言才开始服软,笑嘻嘻地求饶:“哎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虽束手无策,但有人能治,医者仁心,我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将军……”
“那何人能治?”陆萦逼问。
“这个……我师父定能治,只不过他现如今做了昭王府的幕僚,府外之事一概不管,请他老人家……我看是有些困难。”
“你师父是何人?”
“就是韩真呶。”
“遗真山人?”陆萦心中默念,她曾在医书上见过此人名号,号称医绝无双,玄之又玄,还道是奇闻怪志杜撰出来的人物,没想到确有其人。“你若替我引荐,将军府定保你下半生富贵荣华。”
秦言仰天冷笑:“他若能听我的,当初也不会进那昭王府,你要是想请他出面,须得昭王特许,昭王素来被称为冷面罗煞,你且看他允不允你?我奉劝三小姐还是别抱太大期望……”
昭王府?陆萦努力回想前世有关昭王府的记忆,可并不太多,只知道齐王与昭王朝堂政见不合,是剑拔弩张的劲敌,其他一概不知。
秦言依旧自顾自说着,“不过,倘若三小姐去求求那昭王妃,兴许还有几分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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