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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精神了。她戴上围巾帽子,出了宿舍。
从何诗宜所住的北区二十四号楼到八号楼,步行需要大概五分钟时间。何诗宜走到八号楼下时,不远处钟楼的钟声正好敲响。
七点整。
她刚刚在八号楼下站定,便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女孩穿着一身校服,直上直下完全没有任何身材和美感可言。走路时微微低头含胸,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而不见。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将她的脸完全遮住。——看上去就像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学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何诗宜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又停住,眼看着对方从自己眼前经过,然后才将自己方才一直含着的那口气慢慢吐出来。
她一大早就起来,跑到这里,就为了看这个人一眼。
……
何诗宜这一辈子只狼狈过那么一次,就被林霰看了个正着。
高考结束后,她爸妈就像是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彻底放下心来似的,将那个家闹了个天翻地覆。
他们是商业联姻,彼此之间情意寡淡,凑合了大半辈子,养她到十八岁高中毕业,都想追求自己的新人生。
用她妈周碧的话说:“我们尽到了作为父母能尽的所有责任,对你已经仁至义尽,现在想过不同的生活,也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
大义凛然,理直气壮。
作为那个阻碍了他们前半生的人,何诗宜能说什么呢?
她从小要强,话说到这份上,不答应也要答应。何诗宜平静的参与了整个离婚协议签订的过程,并且成功的拿到了应该属于她的那一份。——鉴于是和平分手,夫妻两个又都有再组家庭的意思,由双方长辈调停,现有夫妻共同财产平分成两份,每人从自己应得的那一份之中分出一半给她。
也就是说,偌大家业,刚刚成年的何诗宜继承了一半。
长辈们说得很有道理:“你们年轻,要多少都还能去挣。孩子还小,得多点儿傍身的东西。”
但何诗宜知道更深层的东西。
联姻联的当然不只有何青松和周碧的婚姻,还有两家的生意。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两家彼此之间的合作多不胜数,不能因为这桩婚姻破裂而受到影响,这时候,还有比她这个继承了两家血脉的孩子更适合稳定人心的人吗?
所以说到底,每个人考虑的都是利益,都是自己。
没人想过她。她才十八岁,是成年了,但远还没有到能够离开父母去独自承担这个社会的风霜雨雪的时候。更没人关心原本看似和乐美满的家庭一夕之间颠覆后,她的感情又该依托于何处。
周碧说得很好,仁至义尽,所以,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考虑过感情。
何诗宜知道这些道理跟他们讲不通,所以她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看上去就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她独自拎着行李来到学校,办理好手续,开始新的生活。
那个仿佛天地的颜色都为之颠倒变换的暑假所发生的事,似乎就那么过去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何诗宜似乎特别的倒霉,一大早起来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鼻子也不通气。吃了药下楼时,一个晃神竟踩空了,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因为只剩最后几级台阶,倒也没有受伤,只是弄脏了衣服,而且丢人。等她换好衣服去食堂时,平日里常吃的早餐已经卖空,只好将就着喝了一碗粥。大概药里有安眠的成分,她苦苦坚持了一个早上,最后一节课还是睡了过去。向来以严厉著称的教授点名回答问题时又凑巧点到了她……
完完全全是一场灾难,何诗宜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才让教授将自己的名字划去,一个中午也就差不多过去了。
她身心俱疲的离开教室,回宿舍时同寝的舍友们都已经吃完饭离开,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何诗宜恨不能将自己扔到床上消停的躺一会儿,却忽然想起自己的暖水瓶里已经没有热水,不得不强撑着去食堂打水。
提着热水回来时,何诗宜已经有些浑浑噩噩,额头发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走到八号楼附近,她被一块不平整的地砖绊了一下,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手里的热水壶却不小心磕在了花坛上。然后“砰——”的一声炸了开来。
也许是因为紧绷了一整个早上的神经已经到了极致,所以这个瞬间,何诗宜愣愣的竟做不出任何反应。于是滚烫的热水伴随着暖水瓶内胆的碎片,“哗啦”一声全都浇在了她的脚上。
疼痛终于让何诗宜回过神来,也终于消去了她最后一分的坚持。她狼狈的跌坐在地上,胡乱甩开鞋子,正要将袜子扯下来时,手忽然被人捏住。
这是一只过分白皙的手,指节纤长瘦弱。何诗宜顺着这只手抬起头,却只看到了一只毛茸茸的脑袋,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将对方整张脸都遮挡住,看不清模样,身上则穿着一套平平无奇的校服。
握着她的那只手松开,很快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水杯拧开,将里面的冷水泼在她的脚上。何诗宜这才愣愣的记起,被热水烫到时,衣物若是贴在皮肤上,是不能直接除去的,因为有可能将被烫过的皮肤一起扯下来,造成更大的创伤。
等她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放下水杯,跪坐在地上,将她的脚抬了起来,放在腿上,然后小心的将袜子脱了下来。
何诗宜对顿时不自在起来。
因为亲人的疏离,她长到这么大都没这样被人对待过,十分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所以她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然后对方按得很用力,竟没有挣开。
何诗宜只好眼看着她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两张手绢,用水浸湿之后,裹在了她的脚上。
然后对方抬起头,何诗宜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
这是一张过分出色的脸。柳眉杏眼,樱桃小口,皮肤白皙,是唐人诗句上常常称赞的那种美人。
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闪动着担忧看向何诗宜,虽然不发一言,却仿佛在问她,“疼吗?”
不知道身体里哪一个地方倏的被击中,心上那一层薄薄的伪装竟应声而碎,于是时隔数月的委屈与愤懑陡然蜂拥而至,何诗宜眨了眨眼睛,眼泪就这么滚了下来。
怎么可能不痛呢?
林霰大约也被她哭蒙了,终于迟疑的开了口,“很疼吗?”
疼当然是疼的,但怎么可能是因为疼哭成这样呢?何诗宜又不能同一个陌生人去说那些连她自己都不愿想的事,最后只能匆忙间抓了个一看就很假的理由,“我……我的水壶……”
事后何诗宜自己回想,都不明白那么多借口可以选择,为什么当时自己偏选了最蠢的那一个。
然而林霰却像是丝毫没有听出来这个理由的拙劣,她沉默的将自己放在一旁的水壶递了过来,用行动来表明她对何诗宜的安慰。
然后她站起来,在原地踌躇片刻,似乎是想走又不放心。何诗宜这时候已经缓过来了,本来就觉得在对方面前丢了人,连忙说,“我打电话叫人来接我,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谢谢你了同学。”
林霰沉默的点头,转身离开。
见她真的走了,何诗宜心里又不免生出几分失落和遗憾。
其实何诗宜能够看得出来,林霰似乎也并不习惯做这样的事。她看上去就像那种性格安静内向、不擅长同别人交往的女孩。不知道她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对一个陌生人伸出援手,但对此时此刻的何诗宜来说,这一点来自陌生人的关心和温暖,却弥足珍贵。
至少,在那一场痛快的哭泣之后,她似乎又重新拥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所以林霰真的走了,就像是将那种充盈的力量也带走了一部分,由不得她不在意。
何诗宜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
来来往往经过的人都免不了会往她这里多看几眼,期间还有几个人主动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何诗宜陡然发现,其实世界仍旧有其美好与可爱之处,并不因为她曾经遭遇的痛苦而改变。
只要她把眼光放长,放远一些。
等到情绪彻底平复下来,何诗宜才给徐霆打了电话。——食堂锅炉烧的水就是没有100度,80度也应该没问题,要她现在自己走回去,还真有些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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