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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心情如此喜悦放纵,也是十分惬意的。
一曲罢,杨三妹退下换了一身衣裳,也到了宾客席上大方参宴。
宫女们陆续上酒上菜,台上歌舞仍在继续,殿上杯盘交错。
兴起之后,大将曹克明竟和寇准自己上台现场表演参军戏。二人在朝里是比较有名的人,大伙儿都认识,见熟人在上面插科打诨,更是投入,殿上哄笑此起彼伏。
陆飞看到曹克明一脸被整的傻样,顾不得仪表,笑得前俯后仰,连没藏黑云也拿袖子遮掩着朱唇、眼睛弯弯的笑意,肩膀直抖动。
众人都很投入尽兴时,只有白娘子注意到了一个疾步向这边走来的宦官,她也面露笑意,但目光却时不时瞧那埋着头快步走的宦官。
宦官悄悄走到了台阶上,看向白娘子。白娘子微微作了个手势,那宦官便走到陆飞跟前,俯首过来悄悄说道:“河北急报,昨夜契丹人入寇,趁沧州过节戒备松懈,赚开了城门,攻陷沧州……”
陆飞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实在太突然了,就好像火热的炭火上,忽然浇下来一盆凉水!
那欢乐的笑声立刻变得刺耳,面前晃动的人群仿佛显得那么僵硬,一下子被抽空了灵魂一般。陆飞感觉有点恍惚。
没藏黑云的声音道:“夫君,怎么了、发生了甚么事?”
凉意过后,一股子火气渐渐升上来。中秋是团圆的佳节,契丹人竟然在这种时候寇边,如果没记错中秋也是契丹人要过的节日!
陆飞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发怒,便站了起来,对没藏黑云道:“我去去就来。”
正在表演参军戏的曹克明和寇准也发现陆飞离席,表演暂停了下来。众人也纷纷停止了笑容,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陆飞离开大殿,退至后殿的一间书房内,不多时薛居正、曹彬和几个大将也跟了过来。
陆飞从宦官手里接过急报,展开看了一遍。其中描述了契丹人在佳节前夜冲入城池烧杀劫掠的场面,写得还很详细。陆飞越看越恼,一股气没顺过来,忽然一掌“砰”地拍在桌案上,不料那木头不怎结实,桌案顿时塌了!
上面的砚台掉在地上摔得“叮叮哐哐”直响。
书房内的人|大骇,急忙跪伏在地,呼道:“皇上息怒。”“将息龙体……”
薛居正抬起头不动声色地看向宦官王方。王方弯着腰把地上的奏报捡起来,送到薛居正的手里,几个人交相传视。
陆飞道:“你们起来罢,朕非迁怒于诸位。实在是契丹人太过分,此族形同禽|兽,全无人性可言!”
众人见陆飞怒得满面通红,皆不敢言语。唯有薛居正劝道:“自古北方劫掠边关,已有千年,此事难以避免。”
陆飞皱眉道:“以往契丹寇边,只是劫掠田园,鲜有占城,今直奔沧州城,意欲何为?”
曹彬沉吟道:“老臣以为,辽军这次同样为劫掠袭扰,他们不太可能进军黄河以南,以往看来,契丹人也不愿守城,整个河北北部只守幽州。一等我大军北上,辽军就该退了。”
薛居正和杨延昭等大将纷纷道:“臣等附议。”
杨延昭叹道:“刚刚秋收,沧州粮仓丰盈,这下可便宜了辽军。河北诸地百姓刚过秋收,便被抢了粮食,明年恐怕要饥荒了……”
陆飞恼羞成怒,在原地走来走去,沉思良久,铁青着脸道:“朕要御驾亲征,近期便率禁军北上驱逐契丹人!”
薛居正劝道:“臣请皇上三思,辽国此时的光景没有实力南下深入,定是一次袭扰。等禁军北上时,辽军早已远遁,河北各地因此减少的损失,还不够禁军调动一次的花销。”
陆飞本来就想北伐,没想到辽人倒先动起手来。他当下便说道:“照以前朝廷商议的方略,与辽国作战无法取巧,只能长期对耗。今日辽人既然挑起战端,咱们也不必退让了!尔等近日议一议北伐方略,与朕分忧。”
诸臣面面相觑,没有再吭声。
次日一早,吕端便率先上书,反对北伐。理由是连年征战,国库入不敷出,百姓疲敝,今年初刚刚发动与辽国的战争,一年不能连续进行两次大战。
这回与上回不同,质疑北伐成功的人不少,只是有的人不愿意上奏罢了。
……
汴京万岁殿,风大,把皇城内的树叶刮得漫天都是。
河北各城奏报,无非就是全力戒备加固城防,请求援军。黄河附近好几个重镇,防守有余,进攻不足,谁也没能力出兵驱赶大股辽军入寇。
另有沧州损失的估计奏报,被掠走大量人口、以年轻妇人为多,军民死伤数以万计。都是一些冷冰冰的数据奏报,但陆飞能想象到这些数字里的血泪罪恶!哪怕是现代战争也伴随着犯|罪,更何况是这个野蛮的时代,除了武力没有任何组织能劝止野蛮的***掳掠。
陆飞翻开另一本奏疏,看了半天才瞧明白,有人居然上书建议议和!
理由堂而皇之,劝诫皇帝卧薪尝胆积蓄国力,先巩固大唐既有地方。提出国家初兴,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忍一时之气可保江山社稷长远之计。还算了一番帐,表示在边境长期拉锯耗费巨大,不如暂且与辽国议款,反而能节约开支、保土安民。
陆飞的脸都看热了,这么个情况下还有脸求和?他不得不佩服有些士大夫的脸皮。他越看越火,抓起奏章揉成一团,恨不得撕个粉碎!
这个动作立刻引来了内阁几个人和当值宦官的注意,大伙儿纷纷侧头,悄悄观察着陆飞。
陆飞两只手抓着手里的纸团,终于没撕。他强自把一口气吞进肚子里,重新展开看封面,原来是宰相吕端的奏章,难怪有人这么大胆!
他|妈|的!老子忍你很久了。
“来人!”陆飞冷冷将奏章拍在御案上。
长得五大三粗的宦官周久之立刻走到案前,躬身道:“奴婢在,皇上有何吩咐?”
此时此刻的陆飞怒火中烧,要是照他的心情,恨不得先将吕端拉出去砍脑袋祭旗,马上带兵北上!但他总算还是有理智的人,坐在那里沉默了许久。
周久之的腰弯得更低,不敢再吭声。
陆飞良久后才开口道:“奏章还给吕端,让他把乌纱帽交出来先放在朕这里,宰相别干了,回家反省,等待召见。”
周久之抱拳道:“喏。”然后小心翼翼地上前拿起邹巴巴的奏疏。
顷刻之间,陆飞的一句话,宰相的官职便罢了,这也是他的权力。
周久之躬身退出西殿,走出门口便直起腰来,招呼几个宦官随从直奔政事堂。
政事堂大厅内官吏上百,周久之走进去就嚷嚷道:“皇上圣旨,叫吕相公出来接旨!”
此时立刻引起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有的朝这边观望,有的佯作书写不动声色地瞧着情形。
不多时,吕端仰首阔步走了出来。
周久之冷冷道:“圣旨。”
吕端拱手一拜:“老臣接旨。”
周久之便道:“皇上下旨,吕端把乌纱帽先放到宫里,不用在政事堂办公了,回家先自省,想明白了再来见皇上。”
周久之说话还算客气,因为圣旨里似乎吕端还有机会改过自新,那便还没死透,得多少留点余地。
吕端顿时仰头长叹了一声:“忠言逆耳……唉!”
周久之不动声色道:“吕相公不必多说,您从现在起便不是宰相了。您的官儿,要皇上让您当才能当,可得明白。”
吕端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向内走去。
周久之无奈,只得跟过去。之间吕端把袍服都脱了,叠放在案上,然后把乌纱帽和大印放在衣服上。身上穿了白色里衬,然后换了一身灰布袍,拂袖便出门去了。
大厅里有几个人还抱拳向他道别,言语之中多有不舍。周久之一看,难怪皇帝气得满面通红,也没真拿他怎样,不过暂时罢相而已。
风起皇城,北苑城楼上的黄-色旗帜在风中“哗哗”摇曳。
周薇缓缓走上石阶,身后一群宫女宦官躬身跟随。风吹得她的衣裙贴在身子上,头发也被吹乱了,几缕青丝在风中飘起,飘在如玉的脸上,让她美艳的容颜平添了几分没有的凄美。
她走上来,目光就看到了北苑草场上一个穿着武服的汉子独自站在那里,他便是大唐的皇帝陆飞。
陆飞的背斜对着城楼,方向很不正。周薇扬起脸,感受空中的风向,猜测陆飞是顺着风为了射箭的精度。
他在那里射箭,动作单调重复,拔出一支箭矢搭上弓弦,展开双臂,对准前方的靶子,瞄准停留稍许,便放箭。接着再次抽箭,如此循环重复,没有任何停顿和意外。
“啪!”时不时传来一声枯燥的弦声。过得一会儿,又是“啪”的一声。
那弓弦仿佛在周薇的心头震动,不知怎地,她看到这个场面心里隐隐作痛。
宦官周久之小心道:“皇上早上见了大臣,看了一个时辰奏章,就在这里射箭,一直到现在。”
周薇直着脖子目光向下俯视着草场,一言不发。
陆飞已贵为皇帝,他身边有很多很多的人,但周薇认为除了自己没有人真正明白他,因为人的高度不同,看到的东西会不一样的。
良久之后,陆飞总算回头发现了周薇那一抹黄-色的衣衫。他站在那里仰头注视着这边,周薇也看着他。俩人隔着老远的距离,风声在中间呼啸,一个对视恍若离世,仿佛穿越了千年光阴的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