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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中相思阎罗者,或左或右,必有一手手腕中心会留有红色印记一道。
而她,左手那一缕红色无论如何都抹之不去。她记不得是不是曾经有那么一段彻骨相思,但她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服下过相思阎罗。但至于是为了谁、何时服下……这些都无法知晓。她本以为过去的事,忘记的人,只要不去寻找就会被一直掩埋,却不曾想到会有对方寻来的一日。
见过那些哭着来求相思阎罗的女子,听过那一段段断之难断,心痛难忍的痴情故事,石曼生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既然当初她能服了相思阎罗,那眼前人就是最该忘了的。还有,此人应该不是好货。
是以……
“这位柳公子……”
“木白,柳木白。”
他似乎很执着她对自己的称呼,不缓不急的声音却让石曼生有些莫名烦躁起来。她索性避开了称呼,“事情可能有些复杂。但总的说来,你对我而言是个陌生人。”
“陌生人?”柳木白低低重复了一遍。
石曼生没有答话,继续道,“现下天色不早了,柳公子还请回吧。”她有些不耐烦。
“石头。”柳木白脸上的笑意全盘收拢,水墨般的眸子越发浓厚,一只手抬起,修长的手指似要抚上她的面颊,石曼生一侧身避了开来。
“我寻了你一年多,不是来听这些话的。”
一年多?一年多前?石曼生脑海中努力搜索着对于那段时间的回忆,一无所获。
“你到底是服了相思阎罗。”似叹息又似埋怨,他的声音如这突来的雨幕般,重重打在她的心间。相思阎罗,一语道破。
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的安静,石曼生背在身后按着远门的手指微微用力,又悄悄放开,“既然柳公子也知道相思阎罗……”
“木白,柳木白。”他再次打断她,语气很淡。
石曼生扬了扬嘴角,不置可否,继续说道,“过往之事在下实在是想不起来了,现在你我萍水相逢,何必……”
“石曼生!”
被人这么叫大名也是许久没有的事了,自从师父离开就没人这么连名带姓的叫过她,石曼生一时被震慑住了。
“我既能寻来,就没打算与你萍水相逢。”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执伞柄的手用劲得已经微微发青。怒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定住了本就思绪混乱的石曼生。
相思阎罗只忘最最相思之人。
他看着她,清澈的眸子满是她看不懂的情绪。那一刻,石曼生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连说话都结巴了,“那、那你要如何?”
“可有方法想起?”
“没有。”石曼生拘谨地站在那处,余光看到他的眸色渐渐变暗,与雨夜几乎融为一体。
许久,她听到他叹了口气,浑身气势仿佛立时收敛了起来。而后似是决定了什么一般,往她方向走了一步,两人近在咫尺。
看着她有些故作镇定的面庞,柳木白微微一笑,清雅如月。
“没办法,只好再来一次了。”
再来一次?什么什么再来一次?
未及石曼生回神,他伸手帮她推开了院门,“回去吧,夜寒雨重,切莫着凉。在下改日再来拜访,告辞了。”
思绪混乱的她,愣愣地扶着院门,看着眼前人执伞离开了屋檐。不远处,一辆马车正停在大树下,他迈步走了过去。
两人之间隔着重重雨幕,画面有些恍惚起来。忽然,柳木白转回了身子,扬起雨伞隔着薄薄的雨幕静静看着她,淡淡一笑,“我走了。”
点尘不惊,公子如玉,翩翩清然,恍若东风。
那一刻,石曼生心似漏了一拍,突然有点儿明白为何当初的自己会喜欢上他了。
——莫名其妙!
她见鬼一般狠狠关上了门,冲回了院子,仿若隔开了什么洪水猛兽。
明明是雨夜阴冷,她却从脸到脖子都有些发热,用力拍了拍自己脸庞——个没出息的。不就是皮相好看了点吗。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
马车离开了金树院,在雨中呱嗒呱嗒地走着,压过一个个刚刚形成的小水坑。
“大人,是直接回府?”坐在马车前头,穿着蓑衣的八字胡男子低声询问。
马车内里传来柳木白的声音,平静无波,“先去趟驿站。”
“是。”
一封用蜡封信笺从马车里递了出来——这信到时间该送了。
阖上帘子,柳木白闭眼靠在马车壁上,脑中浮现了刚才的一幕。
石曼生……她是真的都不记得了。
石头。这个名字在他舌尖过了一遍,而后被缓缓吞下。
关好门,往自己屋走的石曼生路过了师叔的屋子。
“打发走了?”夏近秋开了门,探出头来问道。
“嗯嗯。”胡乱应答了声,石曼生的脚步突然站定下来,而后猛地转向师叔的屋子,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
“师叔,我一年多前有没有……有没有提过什么特别的人?”
“一年多前?”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服,夏近秋有些莫名,“那时候你不是成天在外头跑吗?我又没在你边上。”
“也是。”石曼生点了点头,有些失望。时间上算来,那时候师叔一直待在百里宫,自己倒是从南到北跑了不少地方寻那八大家族。
“难不成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始乱终弃了?还是……你那个相思阎罗的对象来找你讨说法了?”夏近秋凑过来缓缓问道。
师叔真是一如既往地敏锐。
可为什么是我对不起别人!为什么是我始乱终弃?石曼生不服,“我是那种人吗?”
夏近秋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叹了口气,“还真是那个相思阎罗啊。”
石曼生愣了一下,而后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应该吧。他说寻了我一年多。”
夏近秋拍了拍她肩膀,“放心,这事儿,师叔替你保密。反正百里宫也要散了,你师父那老古板也管不着,你想怎么就怎么。”话说完,夏近秋身形一晃支住了脑袋。
“师叔!”
“没事儿,老毛病,下雨天就头疼。多睡睡就好了。”夏近秋脸色有些不好。
石曼生忙扶着她往床边走,又扶她躺下拉上了被子,“不早了,师叔你就快睡吧。”
“嗯。”躺着的夏近秋脸色好了几分,她伸手理了理石曼生脸颊边的头发,“石头啊,凡事儿多几个心眼,三思后行。”
“嗯,我知道了。”
“师叔知道你,相思阎罗你一定不是随随便便会吃的。”那人,你还是远着点好。后头一句,夏近秋想了想还是没说,毕竟能在一年后还寻来的人,也许并没有那么差。
“我知道的。师叔睡吧。”
吹了灯,石曼生走出了夏近秋的屋子,看着院中依旧厚重的雨幕重重吐了一口气。
雨,很大呢……
昨日今日事,世事难休。
今夕何夕人,红尘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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