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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雨下淅淅沥沥地落着,屋内的烛火被夜风吹得忽明忽灭。

    顾黎趴在窗口痴痴地望着温明言, 眼前繁星乱坠。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 被雨淋湿的衣料紧贴在身上, 吃上风,冷不丁就是一阵哆嗦。

    他不爬进来, 温明言也没有开口请他的意思,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一个眼含秋波, 一个视而不见。

    海棠在外间忙活了半响, 抱了张厚裘进来, 见得眼前这幕,吓得尖叫起来。

    “小姐,他怎么会在这里?!”海棠放下手中的物什, 立马抄起一只烛台将她护在身后,“小姐莫怕, 奴婢这就去叫人来!”

    顾黎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倒是温明言拦住了她:“你先出去吧, 有事我再叫你。”

    海棠错愕地看了看两人, 无声应对,咬了咬牙, 愤愤然离去。

    “顾大人为何连连出现在福安楼?”

    “你是如何得知我在上面的?”

    两人几乎是同时问出来。

    见他不做声了, 温明言开口答道:“方才正欲入睡, 听得屋顶有人在打喷嚏, 除了顾大人, 不会有人在夜里做出如此之事来。”

    顾黎这才慢慢抬脚钻到了屋中,落地时裤角甩下的水珠将地面染湿了一大片。

    温明言拿了条干燥的巾帕递给了他,虽未露笑,神色却是缓和了不少。

    顾黎喜滋滋地接过捧在手里,并没有要擦擦面上雨渍之意,双眼极其露骨地凝视着她:“言妹妹,你太好看了。”

    他的甜言蜜语于温明言来说似白粥般平淡无奇,再也不像当初那样被他逗得面红耳赤的,瞟了他一眼,将桌案上的那只灯笼罩揭开,剪掉了燃得过盛的灯芯。

    窗外的雨势渐涨,敲打在瓦砾树叶之上,滴滴答答作响。顾黎定睛凝视着那盏油灯,见它被六角白皮灯罩拢上,嘴里忽然就冒出了一句话。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提着灯罩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温明言佯装没有听见,望了一眼窗外的夜空,道:“这雨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我去叫海棠给顾大人拿把伞。”

    知她又是在下逐客令,顾黎的神色顿时暗了下来:“你就算拿着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走的,那凶犯一日不除,我便夜夜守在这里。你不喜见我,我就去外边游廊待着好了。”

    原来他……

    此刻她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何种感觉,明明是个凉飕飕的夜,面颊却烫得跟烧芋似的,迈步挪向一旁的长榻,心情复杂地坐定,温明言低垂着头不去看他。

    顾大人有个最大的特征,且在朝中无人能及,那便是“脸厚”。见她不再有驱客之意,顾黎索性在这里赖上了,盯着她看了好半响才抱着她递来的被褥去了游廊里,破晓之际方才离去。

    翻遍了整个侍郎府都不见那枚三叶杏花,温明朗便不再这个物件上做功夫,太医一刻也不敢闲着,极尽可能地研究解失心蛊之法。

    晨间雨势停住了几刻,这会儿又势如滂沱,顾大人换好了官服,又在刑部的吏房睡了过去。

    上官青青那边他几乎没有插手,白日里闷头睡觉,入夜后就去福安楼上蹲着,仿佛这才是他应尽的职责。

    上官青青闹腾了一宿,这会儿已经熟睡过去了,太医趁此机会替她行了针灸之术,加以草药熏蒸,少女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和着药气扎了几针,上官青青醒来后安静了不少,上官牧激动得热泪盈眶,对老太医的医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太医慢腾腾地收好了针盘,捋捋胡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并没有告诉在场之人,他也是摸索了良久才抱着某种心态去试一试针灸之术。上官青青面色正常,无任何毒物入侵之征兆,如此一想,这失心蛊应非那浸透骨血之恶毒,只是短暂性地令人意识麻痹,生出万千幻想罢了,只需用凝神的药草熏一熏,再透透气儿,应就自行消散了。

    若非如此,就再想别的法子,孰料竟然一针见效,老太医甚是欣慰,就算上官侍郎不说,他亦会觉得自己神通广大。

    只是此毒有几分后遗症,短时间内会记忆丧失。

    询问了上官青青一遭依然无任何收获,温明朗不想在此处虚度时日,叮嘱了上官牧几句就离开了,本欲返回大理寺,转念一想,勒转缰绳赶去了富宁街。

    陈员外丧女已有半月有余,偌大的宅院内白绦悬挂,悲恸之意不言而喻。

    大理寺的威望惯来令人折服,此番从京兆府处接手京中剥皮一案,几日过去了,仍无半点头绪,这便让深受“士农工商商在末”之“迫害”的陈员外对此十分不满,此番大理寺卿亲临宅邸,他觉得,这么个年纪轻轻长相冷峻的三品大员根本就不是块会破案的料,故而将经商这些年在官府所受的气全部撒在了大理寺卿的身上。

    陈员外年过四旬,正妻早年就已辞世,只留下了个独女,后来虽又娶了个妾,却是没有所出,故而陈员外对这个女儿看得十分宝贝,不料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员外爷悲恸至极,恨不得随爱女一道去了。

    原本微微发福的身子,如今已经是瘦了一大圈,面上皮肉松垮垮的,很明显是暴瘦之态。他的妾室已被扶正,温明朗就随了口唤她一声“陈夫人”。陈员外不待见他,可陈夫人待他却是客客气气的,茶水果品丝毫不敢懈怠。

    员外爷坐在上首,看也不看他一眼,鼻腔里不断地发出“哼”“嘁”等字眼,陈夫人冲他挤了几次眼,他都不以为然。

    温明朗对此毫不介怀,咂了口清茶,问道:“闻及陈小姐失踪之前曾收到过一枚三叶杏花,陈员外可否让温某开开眼?”

    陈员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依然默不作声,到是陈夫人颇为尴尬地替自家老爷圆了话:“温大人,并非我们老爷不肯拿出那东西,小妇人也是在另外几家姑娘出事后才想起莲莲对我们提及过这么个事,那杏花小妇人曾见过一眼,叶片约莫拇指大小,花状甚是普通。因它不详,小妇人便着丫鬟将其给扔掉了。”

    又被扔掉了……

    温明朗的眼皮垂了下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默了默,他又道:“夫人可否带温某去陈小姐的房中查看一番?”

    “不许去!”

    陈夫人正要开口,一直没有吭声的员外老爷忽然发话了,面腮处的胡须因愤怒而上下颤抖。

    陈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老爷,莲莲已经去了,您这般固执,只会让她白白死掉。温大人既然来了此处,自是要替莲莲讨个公道,您也不想莲莲含恨九泉吧?”

    一想到女儿,陈员外的眼眶便红了起来,看了看夫人,咬牙横过脸,算是默许了她的话。

    陈小姐的闺房甚是素雅,珠帘罗帐皆是水荷之色,俨然是少女最钟爱的装饰。南面的墙上挂了幅时下最兴盛的四君子图,左面窗扇上的贴纸用墨笔点了几缕草叶,日光透过,甚是耐看。

    温明朗四处勘探了一遭,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陈夫人随着他的视线来回走动,对他所见之一切都详细地说了说。

    “这屋中的所有物品都是莲莲生前所钟爱的,小妇人都叫人给好生安置着,不敢妄动丝毫,每日也有丫鬟在打理,不曾蒙灰。”陈夫人的手指划过妆桌上的那把牛角梳,面上的笑意透着一抹浅淡的苦涩,“小妇人曾想将这些都给收置起来,免得老爷他睹物思人,可一想,人都走了,留些念想也未尝不可,只盼着老爷的这份思念能渐渐淡去,将来再忆起时便不会那么难过了。”

    温明朗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默默地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他见到临窗的长几上有一盏灯笼甚是眼熟,不由走近细细查看起来。

    陈夫人也走近了些,视线随他一道挪向了那盏六角矮灯。

    温明朗将它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问道:“这灯购于何处?”

    陈夫人道:“这灯乃‘天工坊’所制,鄙府上下数十盏皆是购于此处。”

    他虽不掌家,却也听闻过天工坊之盛名,每年元宵灯市上的花灯有半数是这家所承包。而天工坊在京中也有数百年的历史,并不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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