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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气伤心了,扶瑄这下慌了手脚,忙支起身子凑上前哄,好话不绝于耳地说,连连承诺着道:“扶瑄知错了,再也不开此类玩笑了。”可初梦仍是充耳不闻,嘤嘤着赌气不语,末了索性将被褥一提掩住了面,只留着扶瑄一人在被褥外头手足无措地郁闷着。
“我与你说件乐事呢!”扶瑄撑着臂,小心翼翼地探着头端凝被褥里头初梦的反应,道,“今晚我与蓖芷一同用膳之时,忽见得菜中夹了一根丝发,我说那是丝发,而蓖芷偏说那是猪毛没去净,仔细取来一查,原是蓖芷的棕色长发落进去了,可蓖芷前言那是猪毛,岂不是他自己是猪了么……哈哈哈……嗯……不逗趣吗?……”
逗乐了良久,初梦仍是无动于衷,扶瑄轻惋了口气,将身子转过另一侧兀自躺下,愁眉苦脸懊懊丧丧的,只好有摸出那本枕边书聊以打发愁眉,可书又怎能看得进去,只一个劲儿地拿余光瞄向初梦这边的动静。而初梦此时终是憋不住了,将蒙着头的被褥一把掀开,清脆的盈盈笑音便溢出被面充满卧房,初梦笑得眉眼如花,俏皮地望着扶瑄,道:“怎了,只许你拿我打趣,不许我寻你开心呢?”
原是初梦并非伤心动怒,只是哄骗着扶瑄叫他手足无措,扶瑄宽然一笑,又转身凝注着眼前聪慧娇俏的美人,她与扶瑄从前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既不恭维他也不胆怯他,与她在一起时相知相伴的默契感妙不可言。扶瑄由衷笑得灿然,心意全烙在他的眼眸里,他自她的眉缓缓凝望到了她的眼,又自她的眼缓缓打量到她的唇,初梦便是叫她盯得不太自在,又红了面低首含笑,却叫扶瑄心中更是不胜喜爱。
忽然,扶瑄却怔住了。
前时一番嬉闹下,初梦扰乱了鬓发,那一梢贴紧脖颈的发髾也跟着凌乱了姿态,其下掩映着的伤疤在此刻赫然夺目而出。扶瑄脸上凝冻了笑,满目垂怜,颤着伸指去抚初梦颈侧的那道疤。
火光下的伤疤通红如落锦,伤疤有碟盘大。扶瑄前时为了比对初梦脖颈上的朱梅记,下了不少功夫,恰是勾起了初梦的警觉,她于当晚便狠下心,一咬牙,用灶房烧得痛红的铁水壶对准这朱梅记烙了下去,滋滋铁啸伴着滚滚热烟,初梦口中衔着纱布团,眉间蹙紧汗如雨下,却始终不落一滴泪,汗液淌过热铁,而她却分明闻见了皮肉烧焦的气息……
扶瑄见了这伤疤,自是明白此举是为逃避他的试探,但不料初梦对自己竟可这般狠绝。扶瑄又望了一眼初梦,此时她仍是安然卧躺着,闪着澄澈如洗的明亮眸子问:“公子是怎了……”而扶瑄早已端持不住心智,内心翻江倒海,化作泪水渐渐涨出玉眶。
扶瑄哽咽着道:“初梦,你前言自己是北方逃难来的,我知你有着难以言说的苦衷,可这世上,谁人没有过往,过往既已称为过往,便不必再介怀,我们需做的,便是放下它,一切从当下起始,从新起始,朝前去看,好不好?”
初梦见扶瑄注视着自己脖颈的烫伤疤痕,便也有些窘迫,慌忙用发掩住,无暇顾及扶瑄的呕心之辞,道:“前时在灶房做事不当心烫伤了,留了疤了……是有些丑吧?”
“应允我,从今往后都‘当心’着些,不可再负伤了,好不好?”扶瑄的“当心”二字说得着重有力,一片丹心溢到嘴边却只能化作唇齿间的颤动。
初梦并不知有蓖芷所作肖像画一事,便也不十分笃定扶瑄说得是刺客一事,只是惊心蓖芷竟是乌衣巷中人,此刻又看扶瑄凝着她费心掩盖朱梅记之处,心觉不安,但无疑,扶瑄这番说辞是话中有话,故而她心中的疑窦更长,便于痛心不已的扶瑄面前,故意挤出一个明朗的笑,道:“公子说好,便是好。”
扶瑄望着初梦,叹息一声,仰过身去,闭上挂着细碎泪珠的眼睫,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道:“天快破晓了,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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