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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七年冬, 新皇登基的第一年,玥国朝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朝中一半朝臣被割除,就连远在边境封地的不少王侯将相也被割除。凡事只要曾经与二皇子梁宇一派的, 都被给于了相应的处置。

    所有人都觉得新皇性格阴冷,手段残暴。但却并不能就此认为他治国无方,他广纳贤士,建立了玥国新气象。

    新进朝臣有人建议道:“镇北侯府在江北一带名声旺盛,所有世家被剥削期间, 镇北侯不曾受到一点影响, 不知, 是否应该适当剥削。以免此短他长, 恐未来之久不好管治。”

    新皇看了看桌上的地图, 眼里追忆所思,闪过一道不可察觉的悲痛, 他只挥了挥手, 示意不用管他。

    ……

    冬至。

    全国人都过着热闹年, 宫廷里自然是更加热闹。

    但远在江北的镇北候府内, 却并没有这么热闹。特别是镇北侯府的西苑。阴暗的冬日房间内燃着明烛。柳月躺在床上,挺着大肚, 手间还在缝补着一件新衣。

    她已经缝了十几件了,从出生到长大, 每一年都缝了一件, 一直到他十八岁为止。

    丫鬟在旁笑着说道, “夫人你这一件男孩一件女孩的衣服缝着,也得孩子出来了能穿啊,这岂不是要少爷或者小姐来年总要穿一件男孩子或女孩子的衣服不成。”

    柳月性子好,话不多,这候府下人便也和她说话就渐渐地亲近了些,也没多少束缚。

    柳月只对她淡笑着,“若是还有时间,就每年的都在多缝几件,男孩的女孩的都缝些,就都能穿。”

    丫鬟笑道:“也是,瞧奴婢这傻脑子,这以后再生几个不就是了,反正夫人还这么年轻,少爷小姐都是要有的!”

    柳月垂下了眼眸,胸闷哽咽。

    丫鬟看着,在旁道:“夫人您还是休息会儿吧,都这么大月数了,别一直忙活了,免得伤着了身子。”

    “好。”柳月答道,放了手中衣服针线与她,在她的服饰下侧身向里躺下,闭上眼的瞬间,眼角有泪滑落枕上。

    就在院外,枯藤老树下,男子一身白衣,外穿一件灰色的大氅,在树下的紫藤椅上靠着,他一边闭着眼,一边拿着酒壶喝着酒。

    丫鬟走出来看见了,低声在旁劝道:“世子爷,这大冬日的外面可冷的,进去暖暖吧,我刚刚换了暖炉,可暖了。”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醉眼看了她一眼,叫她滚开。

    丫鬟不敢再做声,小心翼翼的离开。

    早在二人回了江北不久,镇北侯府便有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因为听说这侯府世子娶的是一个山间民女,所以这婚礼刚举行便传遍了玥国上下,当然也传到了皇宫皇帝陛下的耳中。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这样的时季,镇北侯世子夫人生了个男娃娃,这个消息没几日就传到了望城,传到了当今陛下耳中。

    收到消息时,世诚正在书房内埋头作画,他手间的笔顿了会儿,然后他依旧埋首继续作画,良久之后,他开口,“三千金,五盘玉石贺。”

    ……

    一切似乎都很平淡,每天过着相同的日子,早朝,书房,就寝。这就是世诚在宫中的生活。当然,还有每隔几日他会去一趟太慈寺。

    太后不肯下山,他便将太慈庵重修了一番。不会装的金玉满堂,只是舒适明亮,想让她老人家住的舒适一些而已。

    玥国也在他的带领下渐渐发展,帝后感情和谐,从未红过脸。这是宫里所有人都看着的。

    这样的日子,似乎并没有不妥,但它就是少了什么东西。他的生活没有灵气,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有心,没有感情。

    他每日都会来御书房,来这里批阅奏折,来这里处理国事,也会来这里作画……

    如此一晃便又是半年,又到了一个秋天。

    深秋之季,他坐在深宫之中,接到了一个来自远方的消息。

    消息是,镇北侯世子夫人因前日产子落下病根儿到今日不治去世。

    他依旧藏身寂静的书房内,偌大的书房内他竟觉得仿佛空气不够。他静默埋首,依旧拿着笔画着手里的画。

    只是他手中的笔在颤动。

    今日这画,却是再也作不完了。一滴滴热泪连续打湿着画纸,也打湿了画上的人,一点点一滴滴,泪水将画中亭亭玉立的女子晕染成了一团云墨。

    他是再也看不见她了……

    年轻的帝皇高大的身躯在这一刻渐渐倒了下来,重重的倒在了龙椅上。

    身旁的大太监急叫着,“陛下!陛下!”

    ……

    陛下因连夜处理国事操劳过度,所以一时身体不支才会累倒。太医就是如此说的,朝廷宫里人也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这几日因龙体欠安,休朝暂养。文武百官前来问候均被辞退。只道陛下还很年轻,无须如此劳动众位大臣,休息一日,隔日便好。

    如此群臣便退了下,想想也是,陛下还这么年轻。一点小病小伤谁都会有,倒是他们弄的夸张了。

    而宫中皇后娘娘却是在一旁候着,即使被陛下拒见,她也一直守在殿外。

    殿内的桌子上到处都是画,都是他这一年多来所作的画。

    这里的每张画都是同一个女子,只是她们姿势都不一样,或站,或坐,或靠,或躺,画尽了那女子的每一举一动,但不管再如何,画上的女子终都是一脸笑颜。

    世诚坐在桌边,看着那一张张画,眼眶红润。他明明告诉自己要忘了她,但是就忘不了,甚至还因为时间的流逝,越怕她的容颜在记忆中淡去。所以他每日都会想她然后将她画在纸上。

    有时他还会想,或许,会不会有朝一日,在茫茫人海中还能远远的看上她一眼……

    可如今……

    却是再也见不着了……

    他看着画上的容颜,血红的双眼毫无生机。

    传闻陛下半月未出寝宫,皇后娘娘便在外面守了半月。直至有一天,陛下终于唤了她进去。

    在此后的数月内,皇后每日每夜尽心服侍在皇帝身边。就这样,半年后,生活似乎也渐渐回归了正途。渐渐地,又到了来年春。日出西落,似乎没有什么改变。时光在慢慢流逝,一切都还在发展。

    第二年的冬日,宫廷喜事,皇后娘娘诞下皇子。

    皇帝虽应着群臣要求后又纳了不少嫔妃,但并未再有一人传出有喜。直至唯一的皇子长到十岁那年,被册封为太子。后宫似乎才算平静了一些。

    其实平静或不平静,对于玥国这位皇后娘娘来说都没有多大的影响。因为无论如何处境,她给的人感觉都是静如秋水,与尘不染。

    而她的眼里,心里,也没有别的事物,有的只是当今陛下一人。她能如今这样陪在他的身边,为他生儿,和他一起陪着儿子长大,她已经很知足了。

    他知道她心里一直有着另一个姑娘,她听说过,听过关于那个叫柳月姑娘的一切。她也见过她……虽然见过的只是她的画像。

    就算她并未曾真实活在过她身边,但她却一直感觉的到她就活在自己生活中。

    活在她和陛下之间。

    但是她不在乎,她只要能伴在陛下身边,并且在陛下心中还能记挂着她那么一点,她就很知足了。

    后五年,太后驾崩。

    陛下守孝戒斋两年,皇后陪着他。

    又三年,太子十八岁,皇后突染恶疾,救治无效,群医已无力回天,临终前皇后握着自己深爱之人的手,她含泪诀别着,看着眼前的人依依不舍。

    “陛下,照顾好我们的皇儿。臣妾这辈子能跟着陛下在一起,能为陛下生儿,能与陛下同度过这么多年的春秋,臣妾已经很幸福了。”

    她很幸福,很满足。只是有些遗憾,遗憾未来的日子不能再照顾陛下了。她担心他不会好好吃饭睡觉,她叮嘱着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也叮嘱他们已经十八岁的皇儿要学会照顾自己父皇。如此方才撒手人寰。

    两年后,太子大婚,群臣来贺。

    婚宴过后各家远程的王侯世子在城逗留小住。皇帝特开狩猎场,准备进行一场狩猎。设重赏,哪家世子能哪下头彩者有赏,出色的前五名世子有赏。

    秋高气爽,是个好天气。

    各家世子骑着骏马奔入场中。年轻矫健的身影让一群暮年人在旁忍不住感慨时光荏苒。

    世诚看着那群年轻人,眼中也流逝着一道悲伤。当真是伤春悲秋的那一种目光。

    时间过的太快了,转眼间他都四十多了。生离死别经历了多少,他站在权利的最顶端,比任何人都还要孤寂,也似乎还要老的快。

    少年们的矫健的身影让他想起了以前……

    他想起了他还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刻,想起了那时候遇见的她……

    看着那些往丛林而去少年们,他竟觉得其中一道马背上的身影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会不会也像当年的自己那般英勇,倒是想看他能不能拿的此次的头彩。

    可当那年轻人带着他的战胜的战果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中年的世诚怔住了。

    那个人和他背影相似的年轻人,真的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拿到了头彩……

    只是让世诚震惊的不是仅仅是因为那个年轻人他真的拿到了头彩,而是因为那个年轻人与他相似的不仅仅是背影,长相却更为相似。

    那模样简直就像照着他的模样刻出来的那般。二人互相对眼的那一刻,都怔在原地。

    看着站在面前的年轻人,他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不仅仅是世诚,年轻人看着中年的皇帝也震惊了。这二人身旁所有人都看傻眼了。但大家都只是看着,不敢有半分胡乱的言语。

    “叫什么名字?”世诚张口问他,他能感觉的到自己眼角已经有了湿润。

    “回陛下,臣子邵白,家父镇北侯。”

    世诚只觉得自己眼眶热了起来。因为他还看见了邵白的身上戴着的长生锁。

    那个锁,是他送给她的。她笑着说以后要送给自己的儿孙,他要的是她长命百岁,她却早早的就离去了……

    世诚忍了眼里热流,做了帝王这么多年了。无论何事都能面不改色,他竟要在这个场合失态了。

    邵白看着眼前的皇帝不解,但他却莫名的觉得心痛,心痛眼前的这个中年皇帝。因为他看见了他眼里有悲伤。

    “说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朕有的,都赏给你。”世诚道。

    邵白想了想后道:“臣并无所求,只要陛下赏的,臣都觉着好。”

    世诚看着这个陌生而熟悉的青年,移不开目光。

    “可婚娶了?”世诚问。

    “回陛下,娶了,去年得了个女儿。”

    世诚忽然觉得眼睛又酸又涨,时间一晃真的好快,她都有孙女了……

    “你上前来。”世诚向他招手示意他前来。

    邵白上前,屈膝蹲在中年皇帝身前。

    世诚从怀中掏出一只玉镯,递到他手里。

    邵白看了眼那玉质普通的手镯,不明所以。

    世诚道:“送给令千金的。”

    “谢谢陛下!”

    邵白收下,心中忽有所动。而旁人青年却在心里笑话,拿了头彩只得了这个破东西。

    ……

    邵白回了家后,将自己见了陛下一事说与了自己父亲听。他同自己父亲说这些,是想自己父亲能为自己解惑。但他父亲什么话也没说。只问了一句,陛下他如今如何?什么模样。

    邵白将陛下模样形容了与他,还问他,为何他会觉得自己与陛下长的相似。

    邵青没有作声,又问:“那陛下可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邵白答。

    “那就是没有。”邵青也什么都没有说。

    邵白只是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也没有再多问,告退了下去。

    ……

    几日后,有密函自望城来。

    邵青打开信纸,看见那纸上熟悉的字迹时他热泪盈眶。

    邵青:

    本来这辈子你我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但我见到了邵白。思来想去这两日,我想到了很多事。提笔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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