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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沈蔚心虚地应了一声,赶忙低头假装认真看着梯步,牛头不对马嘴地回道,“应当快了吧。”
“什么快了?”金宝被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得满脸懵。
沈蔚心中恨不得将自己吊起来打,尴尬地上去拉着金宝就走:“没、没什么,咱们先进去吧。”
金宝好奇地拿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沈蔚,你脸怎么这样红?”
“热的,”沈蔚侧脸躲开她的手指,眼神闪烁地看向楼下天井,笑意僵硬,“你不觉得今年秋天格外热吗?”
“嗯,仿佛是比往年热些。”金宝点点头,便反手拖着她往前走。
进了用餐的那间房,阮敏与张吟正在里头闲聊,韩瑱一脸严肃地坐在一旁猛喝茶。
大家稍微客套地互相打个招呼,便也就不拘礼了。
沈蔚迅速抛开先前尴尬的意外,很积极地走过去坐在了张吟的身旁,笑容堆满眼眸:“这位小哥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可好看了!”
张吟苦笑:“据说是有的。”
阮敏拍桌大笑:“江湖传闻,当年咱们头儿在东都分院时,前往灵州办案遇到他后,回去就猛夸这小哥哥好看极了。”
许多年前,张吟还是绣衣卫灵州分院的新进小武卒时,奉命为前往灵州追捕人犯的时任东都分院小旗傅攸宁引过路。傅攸宁回到东都分院后,着重赞扬了张吟的美貌,这使张吟的美名在东都分院代代相传。
后来傅攸宁升任帝京总院总旗后,阮敏与沈蔚虽都在她旗下,却未曾听她提起过张吟这个人。这件事阮敏也是几年前傅攸宁离京之后才无意间得知的。
“不愧是咱们头儿,很懂识美嘛,”沈蔚无比荣耀地点头笑,“可是敏哥,你笑得很有故事啊。”
“故事倒不长,只是很好笑,”阮敏笑得快岔气了,“就因为头儿当初的赞扬,直到这几年,但凡东都分院有人进京办事,一定会到总院来瞻仰他哈哈哈哈哈!”
想起每回张吟被东都分院来的人瞻仰到恨不得跳井的窘样,阮敏就忍不住想向他致哀,然后接着哈哈哈。
苗金宝从前还在光禄府时也曾见过那盛况,闻言忍不住也哈哈笑了起来,就连原本恼着一张脸的韩瑱都唇角上扬。
见此情景,沈蔚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又替张吟展望了一下他悲惨的将来,并不诚恳地安慰道:“毕竟也算美名远扬了,小哥哥,想开点。”
“沈将军,你压抑的偷笑声出卖了你,”面对一室毫无同理心的哈哈哈,张吟苦恼扶额,生无可恋,“毕竟我是个武官,被人记住是因长相而非功业,这是奇耻大辱啊!”
沈蔚笑着顺手拍拍他的肩,语带同情:“功业是能挣回来的,这美貌却是可遇不可求……”
话音未落,侍应小二将门推开,侧身恭谨地将杨慎行迎了进来。
蓦地又想起先前的尴尬场面,沈蔚赶紧收回自己的爪子坐好,假装若无其事地四处瞧着。
韩瑱一见杨慎行,便不怀好意地笑道:“我说你也差不多得了,这儿正有一个为美貌所困、恨不得自行毁容的苦主,你倒总乐意捯饬得跟只开屏孔雀似的。”
“我没法子的,”杨慎行款款落座,笑意斐然,“有人爱看。”
沈蔚僵住,不敢接话。她还记得当年杨慎行有多恼她“肤浅的看脸狂魔”的德行。
一定不是在说她。
这一室六人中有五名武官,彼此之间除沈蔚与张吟不算熟识之外,大家的交情都还不错,吃吃喝喝间很快就打开了气氛,倒也算宾主和乐。
正当觥筹交错、其乐融融间,杨慎行忽地笑道:“我最近听说,有人在查探张宗巡将军后人的踪迹。”
在场另四人皆是一愣,齐刷刷看向杨慎行,张吟更是目瞪口呆。
“据闻当年张将军曾与柳江一户人家有儿女姻亲之约,如今这户人家声称,虽张将军儿子这一辈未能履约,孙辈自当了这前缘。”
沈蔚、苗金宝、韩瑱与阮敏皆听得云里雾里。
惟有张吟,又想跳井了。
酉时,沈蔚依约赶往兵部尚书府邸,远远就见卢久在路口立着。
沈蔚行到卢久面前,疑惑地四下瞧瞧:“久哥,阿玉人呢?”
“一时没找着那俩孩子说的名字,她不死心,说还要再翻翻,晚些就来,”卢久挥手抹去额角的热汗,“她是怕你来了没见着人要担心,就叫我先来等你。”
心知秦红玉一惯细致又执着,沈蔚点点头:“那咱俩先进去?”
“不不不,她让咱们务必等她来了,再一道进去。”
沈蔚大惑不解:“为啥?”
“她说她自个儿进去怪不好意思的,会怕,”卢久没来由地打了个颤,“X的,战场上提刀跟人对砍都不怕的猛人,居然怕独个儿赴宴?真是见鬼了。”
嘴上虽在嘲笑秦红玉,其实卢久自己也是有些怯的。
毕竟这些年他们都在边关,哪有机会出入京中这样的场合?
他在这路口站了半晌,眼睁睁瞧着今日络绎而来的全是有模有样的人物,自个儿都觉得突兀。
此时受邀前来赴宴的京中大小人物已陆续赶来,瞧见他俩一身剑南铁骑的戎装立在街口,便都或客套或敬重地颔首致意,两人只得频频回礼,傻乎乎笑着,跟迎宾门僮似的。
“说实话,我也怕的。”沈蔚强忍着尴尬掩面的冲动,低声对身旁的卢久道。
卢久轻推了她一下:“你少来!不都说你从军前曾在京中当过官吗?”
“这谁替我吹的牛啊?”沈蔚大大翻了个白眼,老实揭了自家的底,“我那时不过就是光禄府绣衣卫总院一个小武卒,上不得台面的。”
可在绣衣卫那三年的岁月,如今想来,真是温柔静好到恍如隔世。
这些年她在边关,先是打仗,战事一定便忙着阵亡及伤残士兵的抚恤善后,加之有些烂账旧事她自己也不愿回首,便从不刻意打听京中故人们的境况。
可当年京中那件事传得举国皆知、沸沸扬扬,任她捂住耳朵,却还是不免多少知道些。
有唏嘘,有慨叹,却也有无力,但她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她甚至不知自己该不该去见一见当年的故旧同僚。
她不知,若是见了,该说些什么,才是对的。
心中正感慨着,迎面有几人身着沈蔚熟悉的光禄羽林武官袍正行过来。那群人中有一张让沈蔚既亲切,又恍惚有些陌生的脸。
光禄羽林左将,孟无忧。
当年沈蔚离京时,孟无忧不过虚岁二十一,算一算,如今他也二十七八,眉目间已褪去当年轻狂浮躁,隐隐有不同气势了。
虽两人当初勉强算得共事近三年,可沈蔚猜,今日他大概并不能一眼认出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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