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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把最好的自己,一股脑儿都给他,然而事实却是,他总是在捡别人剩下的——而那个捷足先登的“别人”,中容从来都是当仁不让。
他说他胸无芥蒂,他说他绝不放手。
他为她修为尽失,他为她千里赴死,可他却对她始终别无所求,唯独临行前的那一句——安宁,等我。
他让她等,等到如今,就等出了这么个结果。
她抚过腹中胎儿,本来谁也不想相负,奈何却求不来两全。
她想一死了之,临死之前又徘徊不止,犹疑不决——她想再看看她的孩子,想再看看那个注定被这孩子伤得透透的男人。
她说:“我放不下你,可我也舍不得孩子。”
不知如何面对,却也戒不了念念不忘。心有不忍,终伤人,伤己。
待到中容再次折返,安宁已是形如枯槁,奄奄一息。
不知这人究竟是受了何等的糟践,才能这般鬓发脏乱,周身酸臭,浑身上下没有一分人样。她有气无力地半倚在墙上,着身的衣物皱皱巴巴,看上去竟与大街上的乞丐无异。
宫人宫女皆跪地垂首,瑟瑟发抖。
中容试着喊了声:“安宁?”
她惨笑,不予回应。
中容一把掀开她身上的被子,只见女子下身血迹斑斑,床榻之上,如江河行经,所到之处,血水业已干涸。
若是换个颜色,他还以为这女人铁定是疯了,因此失禁。
可是那鲜红鲜红的东西,是血,是从她股间流出的血,半分也做不得假。
他克制了好半天怒意,才勉强压住火气,重新替她将被子盖好,转身问道:“谁干的?”
他以为定是哪个妃子所为,这宫里总有一些女人嫉贤妒能,看不得安宁身怀六甲。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纵是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人挖出来。他下了狠心,合计着无论那人是谁,有天大的背景,自己也必将她碎尸万段,满门抄斩。
可是宫人宫女见他盛怒至此,无一人胆敢应答。
他行至那些人面前,又问了一句:“谁干的?”
众人俯首帖耳,仍不敢说出只言片语。
他踢了其中一人一脚,愤愤说道:“你说!”
那人抖抖索索,只将头压得更低,屏息凝神,却还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众人不知是在惧怕什么,又是在替谁人隐瞒,各个讳莫如深,似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敢将幕后主使出卖。
中容又急又怒,毫无头绪之际,却听得安宁一阵狂笑。她笑着笑着,声音渐渐干哑,末了流出泪来,还是止不住声声干笑。
若是单听这笑声,不去分辨她乱发后的俊颜,中容还以为身边卧着一个年迈体衰的巫女,脸上皱褶如鳞片般干燥遍布,狰狞可怖。
可眼前这个,是在美人榜上籍籍无名的大美人安宁,是他从小到大都一心恋慕、千方百计想要占有的安宁。
即便周身黯然,她那双桃花眼,也依旧勾魂摄魄,隐不去风华。
他以前误以为自己正经得很,骨子里就厌恶行止放荡的女子,更别提哪个女人会在他面前妖妖道道,娇娇媚媚——不过那都是他认识安宁以前的错觉了。
他认可她的身份,认为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的地位。他痴念她的容貌,觉得万千年修炼的狐妖也不及她几缕鬓发。他委曲求全,觉得安宁这放浪骚气的品格,其实也不失为一番风情。
毕竟,听说她那个父皇,曾经就是个风情万种,惹得九州贵族趋之若鹜、竞相模仿的奇人。
一国之君尚且如此,一小女子如此这般,自然也没什么不妥。
中容觉得自己一退再退,已经为她做了那么多改变,可是她却偏着头,一个眼神也不愿再多给他。
中容见了此情此景,心中隐隐作痛,许是心疼那个绵软又近乎疯癫的女人,许是心疼她腹中的孩儿。
他不再责难诸人,转而走至她的榻边,信誓旦旦道:“你知道的,对吧。”
女子似对他多看一眼都嫌累,她阖眸转头,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外加三千乱发,放肆透着臭气。
中容皱了皱眉,拂袖捂鼻,嫌恶地劝了句:“孤替你做主,别怕。”
“我不怕。”
“那你告诉孤,到底是哪个畜生干的?”
“我自己尚且做不了主,你又能顶个屁用?”
她终于有些理解,公子琰素来与风花雪月为伍,看似那么文雅的一个人,为何总是反常地将这种有失体统的排泄物放在嘴边——因为这实在是,过嘴瘾。
但她此刻有气无力,一个“屁”字,吐得既无气势,也无风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