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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闭着眼,似已陷入沉睡,眼珠都不再转动。
半半静默不语,却听得身旁有一微弱的声响:“半半,我看不见星光了。”
她听得一愣,旋即拂去祝渊额上的夜露,若无其事道:“现在是晌午,没有星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能算作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拆台王了。
她一扭头,看见祝渊竭力在笑,嘴咧到半途,却缓缓僵住。
祝渊声音越来越微弱,半半只有凑得很近,才能依稀分辨,他好像在说:“半半,我可能很快就说不出话来了。”
“我说给你听。”
耳边一阵轻笑,无人应答。
半半挽住那人臂膀,望着满天星斗,大声问道:“祝渊,你还听得见我在说什么吗?”
清光更多,向晚独好。
她倚在一尊石像上,仰天望月,久久不再有一举一动。
那是一尊真正的石像,没有跳动的脉搏,没有生命的征兆,虽然工巧如精心雕琢,却只是一尊石像,无声,无息。
次年初夏,安宁产子,取名违命。
违命身兼土、木二种灵性,实属罕见。
中容在房外闻得婴儿啼哭,大喜,不顾安宁与众人阻拦,硬生生闯入产房,抱起违命来仔细端详。
违命出生便睁着一双杏眼,见了中容,大笑三声,惊得中容差点没把亲生儿子给摔在地上。
中容突然有些后悔,因为违命这个名字,分明是他与安宁置气时,一时激愤而赐的。不想安宁安之若素,妖妖道道回道:“违命就违命,反正姑奶奶也觉得不顺意,你叫着都不嫌拗口,我能有什么意见?”
如今见了违命,中容心道这孩子这么好看又奇葩,安宁多少会有些回心转意,于是抱着孩子走到女子榻边,企图借着这小东西与之重修旧好。
他看着安宁面色苍白,虚弱至极,心中不忍,极难得的柔声安抚了句:“你先安心休息,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谁知那女子貌似气若游丝,居然还有气力嗤笑,张口吐出一句:“碍眼的东西来了,想清静都难。”
“孤这就把碍眼的东西全都带走!”中容愤愤,咬字还着重强调“碍眼”一词,好像生怕一屋子人不知道安宁说的是谁。
说罢,他抱着孩子,真就转身离去,“砰”地一声将门摔上,边走边怒斥道:“好好伺候里面那个,若有不周,提头来见。”
众人唯唯诺诺,只有那违命小子,听罢一声长啸,害得中容惊魂未定,险些再次失手。
奶娘见状,赶紧凑上前去,小心接过违命,生怕这小子再有个什么闪失,命丧亲爹之手。
话说违命这相貌也不知究竟是随了何方神圣,越是长大,越是出落得雌雄莫辨。左右见者,无不对其又爱又恨,感叹凡间竟有此等疏色,一同感慨造物不公,天地精华俱被他违命一人独占。
彼时宫中有戏言——若是公子违命都担不起“人间疏色”四个字,这世间就再无美人可言。
及至违命二三岁年纪时,九州美人榜隆重更新,故去公子瑱再也不用辛苦占着榜首之位,终于得以退位让贤,将美人之最拱手相让,安心投胎去了。
违命这皮相既不随娘也不随爹,而他的脾性,就更像是串种了,与安宁勉强沾了点毛边,与中容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他小小年纪,骚浪贱一人独挑,不到五岁,各宫妃嫔公主宫女均被他调戏了个遍。
这小子从小好笑语,嘴跟抹了蜜似的,一口一个“姐姐”,一声一个“美人”,逢人折柳相送,再不就是吟诗相迎。那种半大不大的雅痞劲儿,直令人啼笑皆非,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大抵从那时开始,瞻部宫中便流言四起,人人口耳相传,说公子违命哪里是公子违命,分明就是妖孽违命。
违命仗着一张好脸,一张好嘴,吃遍各色男流女流,唯独见了亲爹与亲娘,却像耗子见了群猫,夹着尾巴,绕着道走。
这事还得从去年论起。
违命害怕中容,倒还真不是因为中容脾气臭。中容训斥违命,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因为违命游手好闲,不学无术。
到了彼时彼日,违命的教书先生就跟他小时候的尿片子一样,换得实在是勤快。
这小子也不知到底有什么能耐,能令一个个学富五车的先生们无计可施,纷纷向中容请辞。
中容问及原委,先生们的答案总是如出一辙:“公子高才,微臣无能,还请巢皇令请高明,从长计议。”
中容将违命传至书房,黑着一张脸呵斥道:“小子你又搞出什么花样,把你先生给欺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