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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的攻击。
她脑中浮现出一副画面——他坐在夜晚凄冷的寒风里,抱着那个曾经小小的她,想出手,却又不忍心,于是终于痛哭流涕的画面。
那时的他,一定心如死灰,再无生机。
然而他对于这等同于羞辱般存在的安宁,居然父爱泛滥,一忍再忍。
他对她好,对她百般呵护,任她为所欲为,不让她受一丝委屈,他所做的这一切一切,不过是为了讨好有莘氏,祈求她回心转意。
以至于有莘氏已经死了,他还是习惯性地,对安宁好。
他这般骄傲的人,竟也能爱得这般卑微。
长情如文火,煨出一壶毒酒,喝下穿肠。
安宁定定看着他,只觉得悲哀。
他与有莘氏的婚姻,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不幸。他既然那么骄傲,为何不骄傲得彻底些,索性放过有莘氏,也放过他自己。
她此刻在想,如果玉采走了,死了,或是爱上了别人,她一定大方放手,痛快放行。
她以为,就算爱得再怎么深刻,也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她告诉自己,天无绝人之路,一定还有别的出路。
她向来信奉着,此花开过百花开,东边不亮西边亮。
她设想着那样的场景,她一定头也不回地离开,找一个好人家,生十个八个孩子,幸福美满地过着她的小日子。
她想说,人走不可留,情去莫再求。
她觉得,人一辈子这么短暂,说不定眼一睁一闭就没了,为何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如此条分缕析之后,连她自己都不禁赞叹,她真的是足够豁达,足够洒脱。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真真切切地告诉了她,什么叫做,站着说话不腰疼。
眼下,她见知生皇百般落寞,心中不忍,开口劝道:“你有那么多女人,母后就算多了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她以为这样将心比心,多少能散去些他心中的阴霾。
然而,他听闻此话,几乎惊诧得合不拢嘴。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宁,仿佛无声地问了句:这能是一码事吗?
他说:“从你将曲子倒着弹,孤便察觉到了。毕竟能做到、又敢做出这种事的人,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几个。”
的确,她于大殿之上,将那高高在上的君王,和一众宫人琴师置若罔闻,将这鲶鱼上竹竿般地难事,举重若轻地展现出来。
她的技艺,她的胆色,她的傲气,她的狂放,确实是找遍整个九州,也难有雷同。
她顶着那张令人怀旧的人皮面具,做出这般荒诞的举动,无非就是想让知生皇注意到她。
在那样肃穆的大殿,等级森严到令人发指,她断无可能走上高台,所以只能请那君王下来,与她面对着面,近在咫尺。
“所以你要走下来,看个究竟?”
她记得,他曾伸手在她脸上摸索,那是*裸地试探,试探她有没有易容。
“你的面具没有破绽,但你的表情太过僵硬。”
“表情……僵硬?”她脑中突地飘过一缕思绪,像水蛇一般,想要去抓,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你虽扮成你母后的样子,但她的情绪,却远比你那模样,要丰富太多。”
“你跟她交流得多,还是你了解。”
“孤原本也是将信将疑,直到你出手,孤才确信。”
“如何确信?”
“木灵……”他的神情悲痛,又无奈,他说,“你的父亲,就是个木灵。这么多巧合加起来,绝无可能再是意外。”
安宁闻言,脚步逐渐变得缓慢,直到停下,站定。
她没有看他,她只望着地上的树叶,发呆。
他以为,这是暴雨来临前的宁静。
他握住她的手,试图稳住她的情绪。
然而,她只是抬起头,认真看着他。她的眼中,并未有他想象中激动,惊愕,疑惧,或是欢喜。
她很平静,平静得令人害怕。
她开口,缓缓问道:“那个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是。”
“他是不是,从胜神来?”她问得很慢,每一字,每一句,都问得很慢。
“是。”
“他是不是,也是一位皇子?”
“是……曾经是。”
“他是不是死于谋逆,被他胞弟亲手斩杀?”
“是……”他犹豫片刻,复又改口道,“至少面上是。”
“他……的名字……是不是叫……燧人……瑱?”
她几乎已经不能将一句话完整地说。
她的语速极慢,听起来,像是在不该停顿的地方,做了些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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