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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安宁又说:“烧了呢,我又太过无聊,整天没事做,就想些有的没的,徒增烦恼。于是乎,只能看戏。”
“看戏?”
“对呀,一起去不?”
“先把画还给我。”
“你就非要回不可吗?”她闻言,可怜巴巴地问他,那模样,委屈极了。
他心中柔软,认真解释道:“我还没画完,画完了自然给你。”
有景无人,难怪安宁觉得缺了些精髓。
她展颜一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副卷好的画卷,连人带画,呈于他怀中,悠悠问道:“公子说的,可是这一副?”
公子琰就势搂着她,伸手欲接过画卷。
谁料他出手不稳,画卷被人从眼前抢走。
抢画之人,正是他的未婚妻子,沈灵均。
安宁一改往日的悠悠懒懒,满不在乎,突然神色大变,起身就要将画卷抢回。
然而,灵均手上太紧,安宁似怕画卷受损,顾虑重重,一时竟不是灵均的对手。
她形如闪电,临了那画卷周围,却又变得小心翼翼。
灵均才不顾及,她刚才瞧见二人卿卿我我,心中愤懑,拔剑就刺。
她看安宁好似格外在意那副画卷,竟将长剑靠近绢布,在其手背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鲜血顺着手腕流下,落在草地上,分外鲜明。
安宁吃痛,但仍不死心。再一抬手,却被公子琰拽住。
他的手,似乎有些颤抖,照理说应该阻止不了安宁。
她却像触电一般,猛然停手。
灵均得了画卷,看着受伤的安宁,一脸得意。
周遭草木疯长,一如她眼中的戾气,无处藏匿。
她死死盯着灵均,口中默念灵咒。
灵均见状,只觉骇然,杵在原地,不知所措。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灵法,顿时错愕,胆战心惊。
正当那些藤条朝着灵均袭去时,安宁突然觉得,掌中有热度燃起。
只见公子琰握着她的手,从怀中摸出一块绢布,小心替她包扎。
他的双手颤抖,简单的一个结,打了好几次,都未能成型。
他眼中不舍,嘴上温言道:“给她吧。”
灵均闻言,扬了扬头,趾高气昂。
“你说什么?”安宁愤怒,转而又是悲哀。
她神色黯淡,一句话也不愿意再说,只定定望着手上的纱布。
她一圈一圈地,将纱布解开。
她动作虽慢,手却稳得不能再稳,以致于公子琰几番阻止,都成了徒劳。
她将绢布递到他面前,一并呈现的,还有那狰狞的伤口。
他看着带血的绢布,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血还在流,她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终于知道,人在悲哀到了极致的时候,根本哭不出来。
他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
在他眼里,安宁洒脱,聪慧,狂妄,偶有荒诞。这样的女子,怎会为一副画卷流连。
更何况,那还是半成之品,墨迹未干之处,还被她不经意间晕染,除了有些败笔,并无特别。
他开口劝慰:“为一副画受伤,多不值得。”
“既然你都觉得不值得,那便让她还给我。”
“想都别想。”灵均将画卷抛至空中,用长剑挑碎,狠狠说道,“到了我手里的东西,就是毁了烂了,你也别想抢走。”
她这狠戾的样子,哪里还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公子琰没做搭理,他紧紧握住安宁那努力挣脱的手,再次替她缠上绢布,轻声问道:“还疼吗?”
她不再挣扎,只是摇了摇头,目光涣散。
待他将结打好,便再也没有理由将她留在身边,只得松了手,任她朝着碎成烂布的画卷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碎布一一拾起,再一片一片,仔细拼凑。
他低头一看,草地之上,蓦然出现一个女子,青丝飘散,低头弹唱。
一人一琴,跃然卷上。寥寥数笔,入木三分。
那根本不是什么半成之品,那是当年,玉采假借公子琰之名,送给安宁的第一幅画。
落款处那个“琰”字,赫然醒目,触目惊心。
原来,在接到玉采死讯后,景虔又去找过安宁。
他递给她一个匣子,说:“宗主生前有些旧物,交到你手里,最为合适。”
一个匣子,一柄短剑,一副画卷,一枚木雕,一缕发丝。
她抱着匣子,无语凝噎,默然流涕。
万仞是神兵,她却再也不用。
她不用那短剑,并不是因为,她的修为已经深不可测,足以不用武器。
她不用那短剑,仅仅是因为,那是他留给她的,为数不多旧物之一。她须得珍之重之,方能缅怀故人,如此而已。
如今,她跪坐在地,拼凑着破碎的画卷,喃喃自语道:“千金之物,纵是不喜欢,也不能这样挥霍。”
公子琰心疼,俯身搀扶她,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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