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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
他之先收到安王府在筹备婚礼的消息还疑惑来着, 以为安王还会像十年前一样,再憋屈的受皇帝的气, 将女儿嫁给宋钊那病秧子求平安。哪知这一转眼, 安王的女儿是嫁了, 嫁的却是他在找的杨君毅!
安王根本就没有想要接旨, 这摆明了是要抗旨!
薛冲对这突来的一出又惊又疑, 阴沉的脸色越发难看。
那么圣旨呢?
按理圣旨应该是这两天就该到的, 怎么会还让安王闹了个先下手为强。
薛冲喊了人进来, 让现在就去问给文颐郡主赐婚的圣旨到哪了,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他既然知道了就得理清楚报给皇帝那才是。
但那个杨君毅究竟是怎么就成了安王女婿的。
难不成杨家一开打的主意就是来投靠安王的?!
杨家与安王有交情, 但那也是杨家嫡支还风光的时候, 后来杨侯爷和长公主葬身火海, 杨家军又连番战场失利。嫡出那支几乎都死光了。
那个时候杨家有向安王求助, 但安王是没能赶过去支援的。
也是因为这事,杨家在衰败后就再没有人在朝中掌权,亦没有人再和安王有过联系。
按着推断, 这个刚露头的杨君毅要投靠安王的几率不大才是。
而且,他上回也没有探出来,皇帝要找的东西究竟在不在杨君疑手中。
薛冲想到安王和杨家联了姻, 他就怎么都冷静不下来。他上回将扬君毅留在府中的时候, 也曾利诱过, 甚至许下帮他们杨家复起,可那个青年根本不为所动的。
对权势表现得那样云淡风清的人,转眼就投靠了别人。薛冲有种被人藐视的感觉,这事也像一个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
薛冲越想越气,整个下午都在书房没有踏出一步。
临近黄昏之时,有一风尘仆仆的士兵匆忙求见,薛冲在看清他递来的字条内容,脑袋嗡的一声,再也坐不住了。
“给我备马!”
他太阳穴直跳,换过衣裳后就策马离开了将军府。
传来的消息上说圣旨因前几日的暴雨而遇上洪流,随着来宣旨的王公公都险些被冲走,然后弃船走了陆路。这样一来,就是绕了远路,原本三日能到的路程就得翻一倍有余。
赐婚圣旨耽搁了,安王一口咬定不清楚赐婚的事,皇帝也没有办法逼迫他什么。
但事情却是太巧合。
安王哪里就能掐得那么准,让文颐郡主成亲了,成亲就算,那个人选还是杨家的人!
他必须要去庆州去搞清楚状况,即便是冒险,他得去!
不弄清楚杨家想要做什么,他对皇帝也没法交待。
薛冲那边发现事情蹊跷,宋钊亦在思索着李郡守下贴子的意图。
诗会是两日后,正是他成亲的第三日。
本来这样的日子是女儿家归宁之日,李郡守不可能不清楚,选这个时候来要他去赴宴,再明显不过的试探。
试探什么?
安王对他这个女婿的看重?
试探他姓杨的身份?
既然许茂认出了他来,那么李郡守肯定也是知道了他身份才会下贴子。
前面两点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看来这是要试探他赶在圣旨前和赵暮染成亲的意图。
宋钊闭着眼,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击桌案。
赵暮染在他对面,托着腮看他。
她这是第一回见郎君沉思的模样。他平素看向她时眉眼会有暖意,但多半时候是给人冷冷清清的感觉,如今他闭着眼,身上那股气质又变了。
一种如山岳般的沉稳,仿佛还有些像利刃要出鞘的逼人锋凌。
这样的他异常好看,也很勾人,比他笑的时候还要勾人。
赵暮染自从在山林间见识过他的才智后,心里很明白这个郞君的能力,说是翻手云覆手雨不为过。她在震撼之余也后怕过。
也曾想过如若那天被顷刻间抹去的是他们的人,她一颗心也曾不安。
可那些不安,在他温柔看向自己,朝自己笑一笑就会消去,然后选择屏弃一切选择相信他。赵暮染想,他们赵家果然人人都遗传了昏庸的血统,她好像就有点理解都城那位昏庸的皇伯父了。
也许她当了皇帝,会更昏庸也不定。
宋钊思索良久,一睁眼就看到小妻子望着自己发呆,唇角还扬着浅浅的弧度。他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温软细滑的触感让他心中一阵满足,心里头装的那点烦心事变得不足为重。他笑着说:“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不是,你那么好看,怎么会无聊。”少女杏眸一弯,语气颇不正经。
宋钊有种被调戏了的错觉,轻轻掐了掐她脸颊,哪知手就被她拽住,报复似的放在唇齿间咬了口。
“本殿的脸也你能乱捏的。”她柳眉一挑,凶声恶气的。
宋钊被她咬得心里都酥一片,见她故意凶狠的样子,只觉得可爱,配合道:“那殿下是要如何罚我?”
“就罚你……”赵暮染杏眼转了转,突然站起身隔着桌案就扑过去。
她动作吓得宋钊慌乱站起来,伸臂将一脚踏着桌子扑来的人儿抱住,因为惯性,被她扑得又跌坐在软垫上。
两人就滚做一团,赵暮染扑在他身上直笑,笑着笑着,在他无奈的目光下就亲了亲他侧脸。还吧唧了嘴,痞笑道:“罚你被我亲一口。”
宋钊也被她逗笑了,捏着她圆润指尖,脸缓缓朝她贴近:“殿下一下就消气了?”
赵暮染一挑眉,想着要不要顺势再将他扑倒亲多几口,被安王派来的侍女站在廊下重重咳嗽两声。
宋钊脸上的笑意便敛了起来,赵暮染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襟,淡声说:“启。”
侍女就跪在门槛前禀道:“郡主,安王殿下让奴前来请郡马,说是京兆杨家来人了,请郡马到前厅去见一见。”
赵暮染诧异,宋钊凤眸半垂,脸上神色极淡:“如此,我便去见一见。”
侍女们就听见布料撕裂的‘刺啦’声响,皆纷纷侧头望去,她们的郡主殿下双手抱在胸前,那条新裁的长裙躺在地上。
众人:“……”
赵暮染也很无语地望天。
裙子太长,踩到怪她吗?
又是一番折腾,数年未穿女装的少女终于扭扭捏捏拧着腰走到桌案前。
跟在她身边的侍女心惊胆颤的,不时提醒着她注意脚步弧度,担忧地想。嫁衣比这一身还繁复,郡主殿下不会在成亲摔倒吧。
安王妃已在外头招待几位副将夫人,领着众夫人到女儿院子时,就见她将衣袖撸在胳膊上,露着藕臂在用早饭。
安王妃进屋的脚步就顿住,有点想捂脸,众夫人瞧见都抿了唇笑——
郡主殿下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用个饭都得显出别人没有的霸气来。
用过饭,赵暮染才知道这一天最难捱的时刻来了。
她先被侍女簇拥去沐浴,花的时间比平常多一倍,接着又是被媪妪按着抹身子,等一切做完居然已经过了午时。
她以为能歇口气,安王妃就招呼着先前来的夫人呼啦啦都挤进了屋子,要开为她梳妆。
“娘亲,总得让我吃口饭吧。”赵暮染忍不住抗议,安王妃睨她一眼,“午饭就别用了,水也要少喝,等完礼了再用。”
赵暮染很不淑女的翻了白眼,这哪里是成亲,简直是在用刑。
她索性闭了眼,像个木偶一般任一群人围着。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她坐得昏昏欲睡,终于听到自己可以站起身。她站起来,还没来得及活动要发僵的手脚,绣龙凤呈祥的吉服就一层一层被穿在身上。
喜娘前来与安王妃不知说了句什么,安王妃眼角微红,从一边的侍女手中接过花钗宝钿。
赵暮染看着娘亲手中的东西,整日来都很平静的心湖便起了涟漪,又见娘亲眼角泛红,昨夜心头发闷的感觉再度袭来。
“染染坐下。”安王妃轻轻喊了声。
赵暮染依言坐到妆台前,在铜境里看着妇人为她簪钗。
钿钗髻中拢,少女出阁妆。
铜镜中的人儿端庄艳丽,是女子一生最美的时刻,她看着看着,突然涌起股悲意。杏眸起了水雾。
“染染莫哭,要花妆的。”安王妃抬手轻轻在她肩头按了按。
赵暮染也不明白这股突来的情绪,被安王妃一说,又强行忍了下去。
边上的夫人们忙上来说喜庆话,转移母女俩的注意力。
等到妆成,外边就已响起一阵脚步声,喜娘高喊新郎官儿来催妆了。
赵暮染就看见夫人们和侍女都出了屋,院子里响起乱哄哄的笑闹声,她站起来也想去看看,却被安王妃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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