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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单听他那么说,就没再开口。

    两点十分,阿玉浓妆艳抹的回来了,她摸到墙壁的灯开关,看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王海打哈欠,“吓到你了吧,真不好意思。”

    阿玉没说什么,她眉眼间的疲意很浓,没精力去想别人的事。

    四点左右,黄单定的闹钟响了,他困的厉害,拍着脸起来,听见客厅有响动,随后是拖鞋踩着地板革的踏踏声。

    阿玉起来了。

    那踏踏踏的声音从客厅到洗手间,门关上了,最后是马桶盖子放下来的声音。

    黄单拿着水壶出去,装作是醒来渴了想喝水。

    客厅里的椅子还在,人没了,王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房间。

    黄单去水龙头底下接水回房,躺床上眯了会儿,他醒来已经快六点了,洗手间里的灯是亮着的,阿玉还在。

    阿玉平时蹲厕所差不多在一小时左右,这次快两小时了,她还没出来。

    黄单站在阳台的门槛上,踮起脚,又放下来,一遍遍的重复,他在请求着夜风把自己的瞌睡虫吹跑。

    这位置离洗手间近,也能看到大阳台的一部分,但是黄单一无所获。

    客厅又一次响起开门声,赵福祥起来了。

    黄单听见脚步声停在洗手间门外,之后是拍门的声响。

    洗手间里没一点声音。

    黄单意识到不对劲,他立刻就出去了。

    赵福祥的手里拿着卫生纸,刚走到大阳台,准备上那儿解决,他突然看到黄单,心虚和慌张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黄单的眼角一抽,上次那事,应该是赵福祥干的。

    赵福祥的脸色扭了扭。

    黄单若无其事,用手捂着肚子说,“厕所里有人?”

    赵福祥似乎是松口气,他骂骂咧咧,“是啊,不知道是不是掉马桶里面了,拍门都不应一声!”

    黄单过去踹门。

    那刷了绿色油漆的门只是意思意思,震了几下后,再无别的反应。

    赵福祥把卫生纸放凳子上,“你让开,我来。”

    黄单到外面站着去,看到赵福祥退后,他两个阔步,抬起右脚大力踹在门上。

    嘭地一声,门开了。

    阿玉倒在洗手间脏湿的瓷砖上,满脸都是冷汗,脸白的吓人。

    赵福祥一懵,他回过神来说,“小兄弟,我跟这女人不熟,你自己来吧,赶快把她弄走,我快拉裤子上了。”

    黄单快步越过赵福祥,把阿玉抱出洗手间。

    阿玉是低血糖发作,她缓了缓,就没那么难受了。

    黄单把一杯糖水递过去。

    阿玉接住杯子,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谢谢。”

    黄单说,“你要买点饼干巧克力之类的零食放在家里,觉得饿了就吃两块,不然就会头晕眼花。”

    阿玉不在意的说,“没什么事。”

    黄单说,“你这次晕倒在洗手间,所以没什么事,下次要是在马路上晕倒了呢?”

    阿玉喝口糖水,“我又不是纸做的,哪儿那么容易晕倒?”

    黄单说,“我上网查过,低血糖可大可小,出现晕倒,意识接不上的情况,不能掉以轻心,一天三餐要按时吃,你的作息很乱,可以定个闹钟,吃了再睡。”

    阿玉没说话,她一点点的把糖水喝完,“林乙,你是个好人。”

    黄单,“……”

    阿玉没化妆,露着干干净净的一张脸,有几分邻家女孩的清纯,“我跟你非亲非故,你都能为我考虑这么多。”

    黄单抿抿嘴,他没做什么。

    阿玉轻叹,“要是谁能成为你的家人,一定很幸福。”

    黄单的眉心拧了一下,幸福吗?他忘了问。

    第一次忘了,第二次还是忘了,第三次不能再忘了,他要找个机会问一下,做他的家人,幸不幸福。

    七点多的时候,陈青青拖着行李箱走了。

    黄单站在阳台,看到陈青青走在前面,王海在后面跟着,边走边擦眼睛,一路把她送到小区门外。

    不多时,王海一个人回来了。

    黄单离开阳台,他去把房门打开,装作在冰箱那里找东西。

    大门开了又关,王海回房后就没再出来,今天是不打算去上班了。

    黄单不能不去上班,前两天发过工资,卡里的钱还是少,他没安全感。

    上午的时间过的很快,黄单和其他同事差不多,都没干什么事,找找资料图就到中午了。

    黄单的计算是下午画个草稿,把造型定下来,哪晓得主美又塞给他个UI的活儿,他去喝了杯咖啡冷静冷静,任命的坐回电脑桌前。

    晚上八点的时候,黄单的手机响了,只有一下,他打过去,“怎么了?”

    那边是江淮的声音,“打错了。”

    黄单把手机拿离耳边,继续画图,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又响了,仍然就一下,还是上次的号码。

    他这次没打过去,对方打过来了,“你在哪儿?”

    黄单单手拿着笔在手绘板上移动,“我在公司,加班了。”

    那头立马就挂断。

    黄单,“……”

    夜空有红色的乌云堆积,上班族加班回来的脚步声或缓慢,或迅疾,那些埋怨,吐槽,烦恼,焦虑充斥在S市的各个角落。

    “嘁——”

    汽车发出一声长叹,黄单和几个男女前后走下了公交。

    加班加到这个点,是个人都会身心俱疲,还饿。

    在原地犹豫了一下,黄单走到一家灯柜写着“来伊份”的店里,“麻烦帮我称五十元的猪肉脯。”

    服务员用夹子捡起柜中的货物,很是熟练,“先生,请问五十五可以吗?”

    “可以的。”

    黄单拎着密封的袋子出去,他在路口等绿灯的时候,听见了背后不远处传来的叫嚷声。

    “这衣服我不要了,你把钱退我,我女儿在网上看了,这衣服网上就卖二十,你还好意思卖我三十!”

    “阿姨,衣服不能退的,网上那是款式一样,料子不一样的。”

    “小姑娘,话不是这样说地哦,你怎么就知道是料子不一样?我看图就是一模一样的,而且这衣服我又没弄坏,凭什么就不能退吶?”

    黄单转过身看了眼,有些诧异。

    他以为有着大嗓门,外地口音,不依不饶的大妈会是衣着随意,满脸风霜,布满斤斤计较的痕迹,而年轻女孩应该涉世未深,青涩稚嫩,穿的朴素。

    摆在黄单眼前的,却是不同的景象。

    那俩人应该都是生活不俗的人,大妈虽穿着简单,却搭配的极为得体。

    黄单以设计的目光去打量,大妈的衣服选色温和,显得成熟而内敛,整个人的气质一看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那种。

    而年轻女孩打扮时尚,开着一辆面包车停在路边,只不过从车头到车尾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显然是把车直接当货柜了。

    “阿姨,这衣服的包装都没了,不好再卖出去的。”

    “好卖地呀,你这衣服包装不都是一样的嘛,随便找个袋子套一下不就好啦,是不是啊小姑娘。”

    “哎,好吧,阿姨,你这样我生意真的好难做的,你把衣服给我吧,我给你退。”

    年轻女孩没有再跟大妈纠缠下去。

    大妈笑呵呵的,“这就对了,衣服的钱虽然少,但理不能不讲,你说是吧。”

    围观的人渐渐的散去。

    黄单心想,同样是路边摆摊赚钱,对穷人来说,那就是生计,是孩子的学费,是父母的药费。

    而对有钱人来说,摆摊不过是个生活体验。

    工作之余的消遣,不在乎能挣多少,在乎的不过是个生活中的“理”字。

    黄单想起合租房的那几人。

    从表面看来,每个人表现的都很合常理,循规蹈矩的做着属于他们自己的事情,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可是黄单知道,在这些合理表现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人,在偷偷做着极不合理的事情。

    而黄单的任务,就是要将这个人给找出来。

    “到底是谁……”

    黄单将所有的人面孔从自己脑海中过了一遍,在洗||浴中心上班的阿玉,从美容院辞职回来的陈青青,从事平面设计的王海,职业不明的赵福祥和江淮,还有多年从事二房东事业的房东一家,他们有什么显现出不合理的地方吗?

    还是说,黄单忽略了什么东西?他跑偏方向了?

    黄单胡思乱想了一路,在小区楼底下看到一点火光,忽明忽灭。

    他问着坐在台阶上抽烟的男人,“你是在这里等我下班吗?”

    江淮对着夜空吐一口烟雾,“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黄单说,“哦。”

    江淮站起来拍拍屁股,往楼道里走去,“你那什么破公司,加班到这么晚。”

    黄单说,“项目比较赶,等忙完这阵子,会好一些。”

    楼道里是感应灯,跺个脚就亮了。

    江淮的嘴边叼着烟,长腿迈开,一节节的爬着楼梯。

    黄单落后一节楼梯,视线不自觉的停在男人的屁股上面,“晚上你给我打过两个电话,是不是以为我在外面?”

    江淮冷哼,“少自作多情,你那号码跟我一朋友的很像,就差一个数字,我拨错了而已。”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你在看什么?”

    黄单说,“我们说回上一件事,我记得自己没有把号码告诉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淮把烟夹在指间,弹了弹烟灰说,“谁要跟你说回上一件事,现在说的是这件事,你刚才看的哪儿?嗯?”

    黄单实话实说,“你的屁股很翘。”

    江淮愣了一下,双眼眯了起来,“小子,你在找死。”

    黄单说,“你不会打我的。”

    青年的语气笃定,江淮再次愣住了,他怪笑起来,“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黄单说,“别撒谎,你是。”

    江淮唇边的弧度凝固,他不笑了,只是用怪异的目光盯着青年。

    感应灯灭了,楼道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黄单在黑暗中说,“明天你还会在楼底下等我吗?”

    江淮嗤笑,“做梦吧你。”

    黄单说,“你等我,我给你带好吃的。”

    江淮又笑,烟雾在暗中飘散,从他的唇上落在黄单的唇上。

    黄单听到男人笑着说,“小子,你当我是小孩子啊,还带吃的。”

    他抬脚跺在楼梯上,光亮一下子就把楼道带离黑暗。

    江淮面上的情绪没有收敛干净,被黄单捕捉到了,还有他眼睛里被抓包的窘迫。

    短暂的静默后,俩人前后上楼。

    到五楼时,黄单停下来歇会儿,他抓着楼梯,气息有点紊乱。

    反观江淮,呼吸平稳,一点感觉都没有。

    “二十多岁的人,还不如六七十岁的,打扫楼道的大爷都能一口气爬完六楼。”

    黄单堆堆眼镜,他倒是想锻炼,可是没时间,从凌晨开始就要观察合租房里的人,白天要上班,回来已经很晚了。

    每天都是那么过的,心力交瘁。

    进门后,黄单发现男人站在客厅,两片薄唇抿的很紧,像是在犹豫着什么事,没下好决定,“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江淮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进房间,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

    黄单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开了灯往里面看。

    他仔细的扫视着房间内的一切,桌上的电脑,早上没来得及叠好的杯子,还有床头的空水杯,贴墙放置的衣柜门也紧紧的关闭的。

    一切都和他早上离开时保持的一样,说明没有人进过他的房间。

    黄单走进房间,反手带上门,瘫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从袋中取出两片猪肉铺嚼了起来。

    微甜劲道的口感在嘴里弥漫,他不知不觉的吃了五六片。

    黄单随意的转了下椅子,正好面对着紧闭的衣柜,他的眉头动动,轻轻走到柜门前,猛的拉开柜门。

    衣柜内的衣服井然有序的挂着,整整齐齐的一件挨着一件。

    黄单拨开挂着的衣服,露出衣柜后面破烂的底板,衣柜内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

    他摘下眼镜,用力掐了掐眉心,工作太累,都有点神经质了。

    把衣柜的门关上,黄单拿起床头的水杯,倒了杯温水,他够到显示器旁边的蜂蜜,挤着瓶子滴了几滴到杯子里,又放一个茉莉花茶的茶袋。

    黄单晃晃杯子喝上两口,长舒了口气,“系统先生,这次的任务好难。”

    系统,“在下觉得,黄先生一定能完成的。”

    黄单说,“是啊,我一定能完成。”

    就是劳心劳神,半死不活。

    黄单打开电脑,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网页。

    本来他想看新闻,可是他又觉得现在的新闻要么唱高调,要么胡编乱造,各种标题党,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黄单只能打开电影网站,找部国外的电影看了起来。

    他要在睡前放松一下。

    不然就是加班,睡觉,上班,加班,这样循环着,有种时间紧促,脑部的神经一直绷着的感觉。

    黄单看的《死神来了》,他其实已经看过了,但是实在没别的选择饿,只能重看一遍。

    电影里的主角本来在平凡的生活中,忽然一个个离奇的死去,他们想要与命运抗争,却终逃不过死亡的宿命。

    黄单感慨,他没死,就是穿越了。

    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

    黄单从加班回来到现在,只听到四次开门的声音,分别是王海,赵福祥,李爱国。

    王海出来过一次,上了厕所就回房了。

    赵福祥出来过两次,他第一次是出来洗澡吐痰,第二次是洗衣服。

    李爱国和王海一样,也出来过一次,他洗了澡,在阳台待了会儿,好像是在给小黑狗打扫卫生。

    张姐和江淮都没出来。

    黄单整理整理脑子里的思绪,他将水杯放回床头,给电脑设置了定时关机,打开武林外传。

    躺在席子上,黄单听着同福客栈的一群人,带有温情式的闹腾着,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黄单睡的很沉。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就有个人站在床前看着他。

    这个人面无表情的,一动不动,不带有任何情绪。

    或者说是因为他的冷漠,而感觉不到他的情绪。

    一开始黄单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当他振作精神,就要醒来的时候,他仍然清晰的有这种感觉。

    难道房间里真的有人?

    白天上班太累,黄单挣扎了一小会儿才把眼睛睁开,他摸到枕头边的黑框眼镜戴上。

    床前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客厅静悄悄的,其他人都睡了,小黑狗也在做梦,没有一丝响动。

    黄单拿了手机,显示是凌晨三点。

    阿玉回来了,他睡的很死,闹钟响了都不知道。

    皎洁的月光从阳台门外照了进来,房间里蒙上一层薄薄的银纱,有些许的朦胧。

    阳台门半敞着,一丝丝的夜风吹进来,轻柔又霸道的掠过每一个角落,把残留的一点燥热赶走。

    黄单吹着风,很舒服,他打了两个哈欠,困意再次袭来。

    就在黄单的意识下沉时,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睡之前,他把阳台的门反锁了。

    此时看着半敞的阳台门,黄单掉进了冰窟一般,从头凉到脚。

    风不可能把反锁的门吹开,只能是人为的。

    是谁?

    黄单再无睡意,他坐在床上,眉心紧蹙。

    那个人或许已经盯上了自己,而自己对那个人毫无头绪,甚至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打开了阳台的门。

    黄单扫视房间。

    定时的电脑不知何时已经自动关机了,桌子的抽屉没有拉开过的痕迹。

    桌上的水杯也静静的放着。

    衣柜的门紧闭着,整个房间好像并没有被人翻动过。

    那个人显然不是为了财物而来,难道他只是为了来窥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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