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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今日回家省亲。
至于贾琰额头的伤,那是秦钟宝玉和一个叫金荣的在学堂打架,宝玉的小厮茗烟失手拿砚台砸的,王夫人怕众人见到贾琰额头上的疤相问,便送来十两银,一来表示歉意,二来委婉的暗示今日他最好不要露面,否则让贾政知道了,少不得宝玉得挨一顿打。
为这省亲,府上热闹了许多日,又大张旗鼓的盖了大观园,这“桃花源”真成了世外桃源,仿佛与世隔绝,依旧清冷如昔。
磐月悄悄的望向贾琰无悲无喜的脸,心里叹息。
那宝玉是众星捧月,要什么有什么,贾琰贾环这种庶出的便是下流坯子,连个小丫鬟也敢甩脸子,磐月穷苦人家出身,她不懂大家族的这种嫡庶分别,只暗地里替贾琰不忿,可也不敢露到面上来,生怕徒惹他难受。
羊花是个直性子,想骂些什么,奈何天性单纯,又兼嘴笨口拙,想了半天也只能一屁股坐下,抓了一把瓜子,恨恨道:“她不吃我吃。”
贾琰看她两这般模样,便失笑:“得了这一双金锞我正高兴呢,你们两摆这脸子干嘛!”
磐月见他不在意,也松了口气,绞了帕子给他擦脸。
贾琰仍是不习惯小姑娘近身服侍自己,看天色已晚,便让她们下去,自己自行收拾。
看到这里各位应该都明白了,贾琰非“贾琰”,而是后世而来的穿越人士,他的本名叫林樟,在二十一世纪尚是一名大学生,五年前遭遇车祸后便来到了这里。
这里国号为昌,年号为嘉仁,起初他只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架空朝代,等到他知道自己的爹叫贾赦,嫡母是邢夫人,府里还有个衔玉而生的贾宝玉,还有个投奔外祖的世外仙姝林黛玉,才陡然明白过来,这是红楼呀。
林樟在现代也算出身书香世家,他的爷爷奶奶都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古典音乐老师,父亲是记者,故都希望他往文科上培养,偏偏林樟极有主意,直言对文学没兴趣,直接选了理科,然后就开始了迟来的叛逆期,大学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报了计算机专业,毕业后又弃了所学专业,要考公务员,考就考吧,偏偏要考山区,之后铺盖一卷,直接扎根农村建设去了!
没想到毕业才一年,林樟便在一次意外车祸中一命呜呼,成了贾琰。
悲催的是,四大名著,水浒西游三国他全看了,独独没看这本。好在他爷爷是红楼迷,成天跟他念叨,所以林樟也知道一些主要的事件人物,只不甚清楚。
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会成为一本书里的人物呢。
林樟一直记得他爷爷教导他的话。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身份贵贱,有无父母,无论你身处何地,都要端正克己,俯仰无愧于天地,最主要的是,无愧于自己这一生。”
他的父亲是荣国府长房的贾赦,母亲是个通房,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比贾宝玉晚了半年,排行三,他上头还有一个嫡出的哥哥,唤贾琏,有个庶出的姐姐,唤迎春。
自成了贾琰后,他便认认真真的思考自己以后要走的路。
他选择先从科举入手。
即使不熟读红楼梦,他也知道,贾家最后是个悲剧,既然他姓贾,就不能坐以待毙,他不知道贾家犯了什么错误,也不知道能不能挽救,该不该挽救,但作为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他想自救,唯有科举一条路,起码先走出去,才能为自己寻找机会。
对于看语文书能睡着的人来说,在古代考科举简直是找虐,但贾琰有一个优点,既决定的事便一往无前。他采取的是笨鸟先飞的政策,五年来无论春寒夏暑,每天保证学够四个时辰。
不就是四书五经吗?那就背背背!
贾琰在荣国府的地位,说起来比贾环还要低上一大截,毕竟贾环身处贾母喜爱的二房,还有一个虽然拖后腿但存在感足足的生母赵姨娘,而贾琰,他爹贾赦沉溺于小妾,他娘是个死去多年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通房丫头,如果不是初一十五还经常要去给贾母请安,估计都没人记得他这个琰三爷了。
因此他的转变,也没多少人觉得意外,因为本来就没人注意他是个怎样的人。
每天埋首于诗书,贾琰连上辈子叫啥都快忘了,更别提贵妃省亲这类事了。
贾琰起先一直在贾家学堂读书,后来在家自学,他到底是成人的思维,又经过高考的锤炼,五年的时间,他有信心过县试。
不过最保险的还是要请先生指正一番。
请哪位先生呢?
贾琰曾去就读书单请先生一事找过他这世的父亲贾赦,听罢他的来意,未料贾赦却嗤笑,道:“咱们这样的勋贵人家,读出个状元来又如何,很不必跟那些贫寒子弟争那个,读出个书呆子来,倒不好了。”
书呆子暗指贾政,因贾政自小酷爱读书,深得老国公喜爱,故贾赦一直不忿,更越发讨厌人读书。
贾琰又悄悄找了贾政,贾政倒是对他的上进之心颇为热情,只是一番勉励过后,向他推荐了先生贾雨村。
贾琰无奈只能自己找,也算他幸运,找到了一位嘉仁元年的进士,不知道是何原因,如今闲赋在家,名钱木斋,学识是极好的,只是这人忒贪财,外号钱袋子,每授课一个时辰便要五两银。
府里管吃管住,但额外的花销,一般就是父母补贴,如果想走公中,需管家太太一起商议后报给贾母。
府上管家的是王夫人,贾琰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地位处境,遗憾的发现,还是只能靠自己。
他的月例只有二两银,为了喂饱钱袋子,贾琰在不耽误学习时间的情况下是什么招都出了,桃花源里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树上的果子,地里的红薯,甚至节日赐下来的新衣服他也卖了。
还有荣国府平辈之间常赠礼,就像现代随礼一样,那是有出有进的,只有贾琰,厚着脸皮只收不送,平常赏花宴凑份子的时候,贾琰也是能躲就躲。
他空下来就帮书店抄书,一千字才一钱银子。
上个月迫不得已,磐月,羊花的月例银子都被他借了来。
这日子过的,何止清贫,简直寒酸透顶。
离县试只剩一个月,贾琰准备往钱木斋那多跑几趟,所以贵妃娘娘这一对金锞,来的恰是时候。
谁料第二日贾母来了兴致,竟亲自带着刘姥姥并一众人参观起大观园来,林黛玉的潇湘馆幽静清雅,书卷盈香,探春的秋爽斋芭蕉点翠,开朗明亮,宝钗的蘅芜苑陈设简单,朴实素净。
各个房间的布置也能代表各自的性格。
从迎春的辍锦楼出来,正要往惜春那去,却见眼前突现大块的山石,于中间凿开了一块,以珊瑚树为门,穿山遇水,遇水渡桥,方豁然开阔,别有天地,只见丹楹刻桷,房屋巍巍独立。
刚刚逛的院落,连路边的奇花异草都不断,唯有此处,竟是一株花草也无,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细腻精致,只觉得端正俨然,疏阔大气,东角上还设有箭靶,上插着一支檍木珠羽长铁角头箭,箭头深入靶内几寸,更添肃穆。
刘姥姥看着那箭直咂嘴,他儿子打猎也用箭,可用的就是土竹箭,也就能射个兔子,可没这种铁头箭看着渗人,她去摸了摸箭身,一拔竟没拔出来,差点把自己齁个趔趄,不待众人笑,她自己先笑起来:“这肯定是位哥的房间了吧,这次再错不了。”
贾母看见匾额上的“荻芦夜雪”,便道:“是我那孙儿的房间,昨日匆忙,一时疏忽,也没叫他来见你。”
“可不敢可不敢,我是个什么要紧人家,也值得哥儿来见我。”
贾琰正在书房温书,听到动静出来,只见贾母携着一老妇人正立在院外,后面还跟着王夫人,贾宝玉,宝钗黛玉迎春探春等姐妹,赶忙将众人迎了进去。
及至屋内,只见一乌木边梨心厚长案,案上书卷满满,只放着青花折枝花果纹六方瓶,旁边是博古架,架子上搁着笔筒、墨盒、棋罐、瓶座、碟架、雕件等,不一而足,而且杂乱无章,可见主人于这方面的懒散随性。
隔间的书桌上也满是书籍纸笔,摆放的参差不齐,有摊开的,有翻了一半的,地上还胡七八糟的滚了几个纸团。
贾琰很是尴尬:“不知道老太太和姐妹们要来,我就没收拾。”
贾母笑着直说无妨,对待儿孙上,她是个很有包容心的老太太,并不要求子孙们都怕她,只笑:“咱们这样的人家,面上大礼过的去就行,如果刻板到拘了性子,也不好,只你的丫头该罚。”
贾琰忙道:“不怪她们,平日我都不许她们进的。”
那边贾琰正沏茶侍奉贾母王夫人刘姥姥,这边宝钗黛玉探春等就闲看这屋里的布置。
贾宝玉正盯着六方瓶里插着的花出神,只见那花红艳似火,形状似女子垂泪,与这屋极不相配,让宝玉得想到刘姥姥昨日才讲的那个穿红衣服的姑娘的故事,不由得有点痴意。
宝钗看他呆呆的,便笑问:“你可知这是什么花?”
探春闻言看了一眼:“看样子有点像小苍兰。”
宝钗摇头。
宝玉知她博学广识,此时见她笑靥明媚,不比平日的端庄不可亲近,便央求着她告知。
“是剪秋萝,”宝钗念道:“一剪秋心二剪愁,女萝岩上忆情忧。”
宝玉喜道:“好名字,也就这名字配这花。”
林黛玉不理他们,自顾自扭头去看墙上的竹图。
是黄公望的《九峰雪霁图》,不过肯定是赝品,只因这画不是画在纸上,而是画在一大幅米的竹子上的,画法粗糙简陋,峰峦漫不经心只寥寥几笔,树木也不见层叠,与真正的九峰雪霁土一看就相差甚远。
林黛玉却觉得清雅有趣,寥寥几笔虽不见实,但贵在形神相似,洒脱自然,虽没有原画的浓墨重彩,然有竹子的青色做底色,也是另一番的意韵,不禁心里暗暗想,回去后也要在竹子上写首诗来看。
宝钗看罢也笑,只是跟黛玉心里的想法却不同:“九峰图的好就好在是用烘染的群山与浓重的底色,来突出雪色的洁白,这画却是改了底色,真真是失了精髓。”又凑近去看图上的小字:“荻草居士,这莫不是琰兄弟自己仿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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