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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门外,李渊率文武百官亲迎秦王凯旋,尹德妃以宠妃之身紧随其后,她左右相顾,无意瞥见了杨筠,却独不见秦王妃长孙无絮,不禁低声一丝冷笑:“陛下,秦王妃如今可真是自在,连差人通禀陛下免了不说,夫君百战而归,也不来亲迎,这佳偶奇缘也是难得一见了。”
“德妃,休得乱言!”李渊低声斥道,面上却也有不悦之色。
却说那李世民早闻百官亲眷相迎,齐装整备,满心期待而归,却见来者是杨筠,喜色何止减半。执帅旗,复归帅印的李世民自然得李渊大加赞赏,凡有功之臣不仅官升一级,更是赏赐财帛无数。朝会之后,再论战事详情,直至夜灯初上。
后殿内,无絮摸着孩子烧热渐退的额头,这才缓了一口气,“秦王还在宫内与陛下、众臣朝议?”
“王妃莫要担心,方才二夫人不是差人报说,且要费些时候了。”芸香说着瞧了瞧世子:“我再去换些热水来,给世子去去内热。”
“去吧。”无絮轻拍着半睡半醒的孩子,口中轻声哼唱,温婉柔和的轻调伴着灯烛柔光,让孩子渐渐沉静下来,眼目顿有了困意。
屋内轻步而来,铜盆热汤中,布巾沾湿了,又拧去了余水,递到了无絮面前。一心只顾着孩子的无絮接过那湿热布巾在孩子额头侧颊上慢慢轻抚着,直到孩子沉沉睡去,这才止声哼唱。
“芸香,你下去歇着吧......”无絮将手中布巾递了过去,扭头抬眼间,顿时怔住,恍惚间,正欲起身,却被面前之人早早轻轻按下。
“嘘!”面前人俯下身来,正是李世民,那手中的布巾不觉拭去了无絮面颊微汗,相抚青丝,周遭俱静。
“二郎此番征战,得胜而归,我未能......”言未毕,已被李世民止住,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将无絮搂在肩头,无语抵千言。是夜,二人就此守在病中孩儿的身边,半步不离。直到翌日,承乾渐好,府中上下这才安了心。
“二郎,连日劳顿,不如今日府内好好歇息一番。”无絮道,见她镜前梳妆,李世民不觉倚帐笑道:“我于府内歇息,那夫人此去为何?”
“今日乃是内命妇朝礼之日,我自需入殿拜礼。”无絮说着起身近前,忽然郑重其事道:“我有一事需对二郎讲。”
“何事,如此慎重?”
无絮言语微顿,朝侧殿望了一眼:“二郎该多去看看筠妹妹才是。”
李世民嬉笑之色渐收,扫兴道:“好端端的,又说她作何?”
“如今非比寻常”无絮直盯着李世民:“筠妹妹如今已有近三月身孕。”此言一出,即见李世民眉头顿蹙,“你说什么?”
“既是李家骨肉,二郎儿女,该去多看看才是。更何况,自二郎出征在外,筠妹妹也是日思夜想,只盼君郎早归。同为女子,思君之心,无关是非,都是真情。二郎尝言不愿负了真情,如今岂可食言?”
“你明知我所言并非......”
“思君之心,无关是非,都是真情。”无絮再劝,李世民只扭头看了一眼侧殿,丝毫未动。
“二郎.......”
“你不必多言,我今日还有别事处置。”李世民说着转身出门,招呼僮仆出了府外。
“我瞧秦王这脾性,可非常人能动,尤其这一‘情’字,他最是决绝。”卫黎儿进门道。
“你都听到了?”
卫黎儿无奈地点了点头,却见芸香匆忙而入,神色慌张。
“何事慌张?莫不是世子出了什么事?”无絮不安道。
“不是世子.......”言语中,芸香忽又变得畏畏缩缩,见二人面色不解,赶紧将藏于袖中的两颗金玉福珠递了过来,“王妃你瞧!”
无絮接过福珠,只觉眼熟,再一细看,这不正是自己曾经的身戴之物?!“这福珠,我不是给了筠妹妹吗?怎会在芸香手中?”
“王妃说的不错,这金玉福珠,每颗珠子上都印有暗纹,乃是王妃陪嫁之物,听王妃说,这可是老夫人亲自命工匠专做......”
“芸香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金贵的珠子不是从二夫人那里拿到的,是从乳娘房内发现的。”
无絮二人面面相觑,却见她忽然拉芸香坐下:“你细细道来!”
“是,王妃。”芸香回道:“昨日乳娘因忧心世子,又怕秦王回府责罚,回屋后心神不定,整夜没睡,左右兜转,忽觉脚下有硬物所动,俯拾一看,竟接连寻得两颗珠子。见是稀贵之物,不敢私藏,一早便来问我。”
无絮摩搓着手中的福珠,暗自思忖片刻:“乳娘何在?”
“就在门外候着,我瞧此事有蹊跷,就让她来亲自说给王妃听。”
“请她进来。”
“是!”芸香将门外乳娘引了进来。
无絮悉心追问,这才得知确是拾来之物:“既然非乳娘之物,又怎会在你房中?”
“此物缘何在老奴房内,老奴确实不知。听芸香姑娘说,这是王妃随身之物?”
无絮却忽然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是二夫人之物,想她这几日去看承乾时,兴许大意,将珠子落在了你的房中。”
“这倒没有,这些日子,二夫人因孕在身,少出侧殿,更没来过老奴房中,倒是二夫人婢女问雪来过几次。”
“问雪?”几人异口同声,黎儿随口问道:“她去作何?”
“不过闲聊而已,都是些寻常话罢了......”乳娘说到此,忽然语有迟疑:“只是,昨日,倒有些蹊跷。”
“乳娘直说无妨。”无絮道。
“昨日我见她神色慌张地独自到我房中,正被我瞧见。我看她像是来寻什么,她只道是......是来看我。”
三人顿时呆住,无絮却忽又不以为意道:“这珠子,我瞧也不像二夫人的......”说着递到了乳娘手中:“今日,就送于乳娘了。”
“如此贵重之物,这,老奴怎敢......”
“乳娘不必惊慌,世子如今已无大碍,以后多要仰仗乳娘悉心照料了。珠子不知是何人所弃,乳娘尽管戴着,若有旁人问起,你就直说,是我又送于你的便是了。”
“这......老奴遵命,多谢王妃赏赐。”原本惴惴不安、自责不已的乳娘捧着珠子不知所措地退了出去。
“这珠子明明就是王妃您的啊,为何说是......”芸香欲言又止间,却被黎儿忽然打断:“今日之事,让我不得不去想,世子这烧热之症莫非与杨筠有关?”一语既出,四下俱静。
却见无絮早已暗自手指紧握,眼中早有晶莹:“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无絮可有办法?怎么个试法?”黎儿语有兴奋道。
“我只是,不愿相信此事与她有关。”无絮似在自言自语道。
“不管是不是她做的,此事必与她有关。”黎儿斩钉截铁道,就连一旁的芸香也跟着点了点头:“那珠子怎么说也跟二夫人脱不了干系啊!”
二人一言一语,却只有无絮久久才言:“今日之事,你二人权当不知,莫要与秦王提起。”
“就这么算了?”黎儿有些恼火。
“不”无絮忽然抬眼道:“芸香去将乳娘拾珠之事说于问雪,不提其他。”
“这又为何......”芸香疑惑不解间,却听黎儿插话道:“这莫非就是戏里说的乱其阵脚,不打自招?”
无絮微闭双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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