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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纪子期道:“这里!”
纪子期点点头。
早上的学生不知何时少了好几人,黎渊等了一阵,正想开口道再不动手就当众人认输了时。
却见几个学生抬着一根长长的树干走了过来。
为首那人正是吴三多,还有一人手上捧着一块石头。
吴三多将树干放在了刚刚唐大公子指的的那个地方。
唐大公子接过那人手中的石头,站在那心中默默计算了一阵。
然后顺着树干往前走了约七八米左右,抬头用眼神询问纪子期,“放这里可以吗?”
纪子期摇摇头,示意他再往前走远一点。
唐大公子又走了约两米,见纪子期点头,便放下了石头。
然后走回巨石边,抬起那根树干,插到了巨石下面。
原来刚刚唐大公子所指的那处,正好有个洞。
他又顺着树干往前走,走到放石头的地方,将树干抬起,搁在了石头上。
树干的另一头便翘了起来,唐大公子走到树干顶端。
那树干翘起后,正好在他的腰部位置。
他伸出双手,微微用力试了试,位置很称手,很使得上力,不过巨石没有动。
昨晚纪子期并未向三家学院的其他学生讲解今日应对挑战的方法。
所以一个个眼睁得大大的,好奇地看着唐大公子的一举一动。
黎渊同样看得目不转睛。
不过同其他三家学院学生的满心期盼不同,他的心里充满了怀疑。
就凭这一根长树干?阿大一人同时抬起十根这样的长树干,都可不费吹灰之力。
唐大公子慢慢加力,所有人的眼光都聚在了他的身上。
树干慢慢的往下沉,忽然有一位脖子不舒服的同学扭了扭头,然后面上露出见到鬼般的不敢置信的神情。
他伸出一只手,结结巴巴的大声道:“石,石头动,动了!”
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无法掩饰地颤抖,以及一丝丝的恐惧和敬畏。
所有人的眼光便转到了那巨石上。
巨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慢慢地撬起来。
纪子期眼瞅着那石头被撬起来的角度,担心出意外,出声道:“唐宋,可以停下了!”
唐大公子便松开了手中的树干,巨石瞬间落回原地。
声音并不响,可那重物落地后在地面向四周散发开的威力,震得众人一阵麻意从脚板心迅速蔓延到全身。
直到麻意散去,大部分人还沉浸在刚刚的奇迹中未回过神来。
阿大阿二如此,黎渊也如此。
这怎么可能?莫非有人在那树干和石头上施了法术不成?
黎国自推崇术数后,对这种鬼怪之说,已不如从前那般相信。
可若不如此猜测,如何能解释,刚刚他们亲眼看到的,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这一切呢?
黎渊沉默了,阿大阿二沉默了,所有人都沉默了。
时间好似冻结了一般。
良久,终于有一学生开口打破沉寂,“这,算是咱们赢了吧?”
黎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起与纪子期的赌约,就非常的不好了。
两个似乎从一开始就未想过自己会输,所以明明是二对二,却没人提起过万一平局时又该如何算?
黎渊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是不是中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计了?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昨日独自上山,用言语挑衅他,抢白他,就是为了与他定下赌约,继而再羞辱他!
看来她一早就有了准备!
黎渊心中咬牙切齿,竟然敢算计他?他心中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纪同学,昨日你我二人定下的是力气比试,阿大虽未推动巨石,凭的确是真本事。
这位同学使用此法子撬动了巨石,在下万分佩服!只是却有取巧的成分在,怕是难让人心服口服!”
对面的女人闻言,嘴角浮起可恶的笑容,刺得黎渊心中阵阵发痛。
纪子期带着一丝嘲笑,“回大人的话,阿大确实凭借的是真本事,想必他这身功夫一靠天赋,二靠数十年苦练,得来不易。
咱们这一群学生,能进得各术数学院,能被选来参加这术数大赛,哪一个不是经过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忍受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孤独,在术数之路上独自前行?
阿大靠的天赋和苦练得到了他的能力,咱们又何尝不是用自己的天赋和勤奋,才取得了今天的成就?
人各有所长,不过是在各展所长而已。
若大人不服,可将下一轮的挑战改为斗数如何?
若大人用其他的法子赢了,咱们二十四明学生绝对心服口服!”
原本听了黎渊的话,也觉得这比赛赢得有些胜之不武的一些学生,听纪子期如此一说,立马倒戈转向了自己人这边。
“就是,要不咱们斗数定输赢!”
黎渊心中被气得不行,深吸几口气稳住情绪,“你这是强词夺理!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各道有各道的定数。
文有文斗,武有武斗!
若按你之说,文斗之人用各种奇技淫巧胜了武者,武斗之人凭威压胜了文人,然后就算对方赢了。
那这世界岂不乱了套?又有何公平可言?”
最后一句一出,黎渊立马觉得要坏事了。
果然,纪子期嘴角盛开了名为笑容的花朵,立马接过话茬,“公平?阿二仗着自己一身功夫来破坏竹筒传水装置时,心中可有公平?
大人明知咱们这群学生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论武力却绝对连阿大阿二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仍然应下这赌局时,心中又可有公平?”
“你…”黎渊气得说不出话来。
昨日若不是你故意曲解本皇子的意思,故意抢白激怒本皇子应下挑战,本皇子怎会与你们一般见识?
只是这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武力上既然已经输了一局,难道还要让他承认口才上也比不上眼前这个女人吗?
还是让他承认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愚蠢和自大造成的,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纪子期在心中冷哼,公平?你仗势欺人的时候,又可曾想过公平?
输了之后才来谈公平?未免有些可笑幼稚了吧!
当下面上换上甜美的笑,“大人,这第二局还要继续吗?”
明知是局,黎渊此时却不得不往下跳,他咬着牙生硬道:“继续!”
这两个字就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又冷又硬。
连比什么,也故意不问,借此来表示他心中的不满。
纪子期丝毫不被他的情绪影响,微笑道:“那请大人指定参赛的人选!”
不同于上一局大部分人都不希望被选中的情形,这一局每个人心中都默默期盼,希望杨大人能选中的是自己。
黎渊心知此时选谁都无差别,也懒得细看,伸手随意一指,“就他吧!”
那手指所指的方向,站立之人正是罗书。
纪子期又拿出两根竹签,示意罗书和阿二上前。
阿二抽中了短签,罗书先来。
这一轮比的是,谁能将一块重约百斤的大石头,用力量扔得更远。
因为是比投射距离,全部人一起走到了居住的地方。
刚站定,便见云四推着一辆简易投石机走了过来。
同所有人都满含期待不同的是,纪子期心中反而有一点担忧。
投石机主要运用的仍然是杠杆原理,但因为没有合适的弹力索,用了数根竹条代替。
而且她空有理论并没有实际制作经验,云四仅仅是根据她的口头描绘及讲解,进行了制造。
若是只投射小一些的石块,问题倒也不大。
但为了赢阿二,纪子期选定了一块约百斤左右的大石头。
时间匆忙,又担心提前试验万一被黎渊看见进行破坏,所以这个投石机并未真正进行过投射。
原理很简单,纪子期倒不担心是否能投射成功。
她比较担心的是,竹条是否能承受这种压力。
做木活有些经验的云四,反而信心更大些。
纪子期决定相信他,所以昨晚才说出了有七成把握的赢面。
罗书有些吃力的将石头搬到了投射机上,歇息片刻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用力将用枯藤编成的绳子往下一拉。
粗糙的枯藤摩擦得他的双手生疼,但此刻他已完全忘记了这种痛,他的眼光随着那飞行的大石头投向了远方。
大石头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那飞行的速度及距离,让人忽略了,它是一块石头的事实。
直到大石头落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周边灰尘四溢,众人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合起了张大的嘴。
哦耶,真是天助我也!纪子期在心中狂欢,面上却得克制住自己,不露出太过骄傲得意的神色。
尽管黎渊经过上一轮比赛,心中早已认定了输的结局,仍然不妨碍投石机带给他的震惊。
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果将这投石机运用到军中,邻近国家还有哪个敢对黎国虎视眈眈?
他看着这帮已反应过来,正抱成一团欢呼雀跃的学生,面上不自觉的露出激赏,将比赛以及纪子期之事抛到了脑后。
不过一旁的阿二却无法体会自家主子的这种心情。
因为这件事本就因他而起,阿大已输了一局,若他不能挽回一局,主子就会因为他而大大的丢脸。
一向以主子为天的阿二,自是无法忍受这种局面。
一个人默默的往大石头落地的方向走去。
他运气弯腰,伸出手臂将石头抱了起来。
一百斤的石头对普通人来说抱起来会有些吃力,对阿二来说却是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抱起来与扔出去是两回事,扔出去与扔多远又是两回事。
阿二大吼一声“闪开!”,然后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到抱着大石头的双臂上,咬紧牙关,用力的将石头扔出。
所有人还在投石机的这一边,没有人听到阿二胳膊发出的咔嚓声,原来他的左手臂因为用力过猛脱臼了。
当石头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飞过来时,人群下意识的闪开了。
阿二虽力量巨大,然始终无法与器械的力量相抗衡。
大石头落在了约在与投石机相距十米左右的地方。
阿二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黎渊见他左手臂摆动得有些不自然,意识到可能是受伤或脱臼了。
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阿大,示意他上前去替阿二瞧一瞧。
阿大伸手在阿二的左肩位摸了摸,阿二剧痛之下,面色苍白。
然后阿大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骨头回了位。
阿二眉头紧皱,咬着唇哼都未哼一声。
等他松开唇后,众人才瞧见那唇上已渗出了血珠。
原本心中恨他破坏竹筒传水装置的众人,见到如此坚强的阿二,不由对他充满了敬意。
敬佩归敬佩,赌约还是要遵守的。
纪子期走上前笑眯眯地对黎渊道:“多谢大人承让!”
黎渊的心情充满了复杂,既赞叹又恼怒,既佩服,又不甘。
当然,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只是针对纪子期一人而已。
这个女人,太能影响他的心情了!
黎渊咬咬牙,吩咐阿大阿二:“这段时间,你们俩暂且留在此处。听从,听从纪同学的吩咐!”
纪子期明显感觉到听从纪同学吩咐几个字,那话语里的不甘。
阿大阿二本想出言劝阻,却知自家主子说一不二的性格,重诺且略要面子,断不会当面毁约。
只得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主子,落寞转身独自离去。
黎渊来的时候是轻快的脚步,慢悠悠的,回去的时候是沉重的脚步,急匆匆的。
他回到园子里,第一件事便是想写信,将投石机的事情禀告他的父皇,皇帝陛下。
走进书房后,习惯性的吩咐道:“磨墨,备纸,准备飞鸽传信!”
坐到椅子上时才想起,跟着自己从京城来的阿大阿二,刚刚已留在了纪子期处。
黎渊拉开房门,对外唤道:“来人!”
等了约一柱香时间,也没有人前来。
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他来这的第一天,因嫌这里的仆人长得粗俗不堪入目。
已让阿大阿二放了一些人先回去,年后再过来。
只留下了一个洗衣的仆妇和一个煮饭的厨娘。
黎渊想不起那两人的面容,只觉得那做惯粗活的手,哪配来替他磨墨?
当下掩住怒气,决定自己亲自动手。
不过是磨个墨而已,能有多难?
于是金贵的大皇子黎渊,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的亲自劳作,磨墨。
只可惜,毫无经验的黎渊,那墨汁要不就是太浓,浓得凝成一团,要不就是太淡,根本无法写字。
最悲催的是,他的手上,衣服上已沾上了不少墨。
还好书房里没有铜镜,黎渊并不知道自己脸上已沾了不少墨,成了一副可笑的大花脸。
黎渊凭着心中的一股气,重新磨了又磨,终于到了浓淡皆宜的地步。
他咧着嘴露出满意的笑容,抖抖衣袍,施施然坐在了椅子上。
若只看动作,忽略那衣衫上脸上的墨汁的话,那一气呵成的姿态看起来优雅大方,高贵气质一览无遗。
可惜当配上那脏兮兮的衣衫和花猫似的脸时,那动作就变得有些搞笑了。
黎渊坐得挺直,手臂高悬,奋笔疾书,不一会,信便写完了。
他从头到尾又细细看了一遍,认为已在信中将名叫投石机的物件,写得清清楚楚,活灵活现了。
舒出一口气后,便想着让阿大阿二飞鸽传往京中。
可是,阿大阿二不在,细竹筒不在,飞鸽也不在,如何传至京中?
黎渊脸上浮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像根导火线般,点燃了刚刚心中因无人指使只得自己动手,因磨墨不顺而勉强压制住的不满。
胸中的火苗顿时烧成了熊熊大火。
可恶!可恶!都是纪子期那个可恶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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