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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下)
顺着古木参天的林荫道拾级而上,让舜忽然有种回到京城的错觉。
他在南岛孤立无援,唯一可堪借助的就只有这处大使馆。虽然他从没来过这里,但幸运的是,他和现任南岛大使非常熟悉。由于父亲对南岛层出不穷的新奇魔导产品兴趣十足,在前任大使退休后,特别指定了由发小叶迟上校的族亲,现已至少将军衔的叶续将军为新任大使。
这位叶将军今年四十出头,和他高冷的族兄完全不同,是个天生的慈眉脸,见谁都是笑嘻嘻,半点不会生气。由于两家不是亲戚却胜似亲戚,叶续此前在军中服役时也常会去皇宫拜访,对舜和尽远来说算得上半个老师,关系自是非同一般。但自从他接任官职后,因为要常年居于国外,两边除了年节少有来往,渐渐地倒平淡了许多。
但不管怎样,这位叶将军的能力和人品绝对是信得过的,只希望他这位过江龙能想出什么办法,尽快找到那私自出走的家伙。
皇子闷头想着,脚下片刻不停,很快就跟着那名军官上到了小山顶。前方是座乌木建的四方楼,上下三层,古色古香,顶上还带着个小小观星殿。楼角屋檐都是精巧细密的镂雕,浅痕深刻画出无数祥云瑞兽,明暗间活灵活现,光是这份雕工,就足以让威斯特家那幢附庸风雅的别墅对之仰望了。
那军官引他到门前,却不能进去,和门侧守卫岗亭里的士兵轻声交待了几句,又恭谨施了礼,才步履匆匆往山下跑去。
接待的卫兵听说是京城来的贵客,不敢怠慢,立刻引他入内。因为大使目前还在二楼会客,便带他去了一楼内侧的小客厅里等候。他麻利地倒了杯凉茶,敬了一礼,又一言不发踏步走出了门,举手投足都透着股军人的干练。
舜缀了口清茶,抬眼打量这装饰豪华的房间,金砖铺墙银饰嵌壁,绝对是正宗的南岛贵族风情,用来待客绝不算失礼,只是同外面那简洁朴素的木廊过道比起来,风格上就显得略微诡异了。
他为什么要留这样一间格格不入的待客厅?皇子心中不由诧异,南岛上层素来推崇京城风雅,身为楻国大使,更是完全没有去迎合低俗潮流的必要。若说叶续将军喜欢这种浮华格调,舜是绝不相信的,就算在这起居主楼里,也见不到半个侍从仆人,全都是一色军士,足见他还是奉行军伍风范,并未被这南岛铜臭所侵蚀。
有点意思……他从这不合身份的装饰中看出了些挤兑人的恶趣味,又抿了口茶,便若有所思地靠在小沙发上,静静等待那位久未逢面的故人前来。
小楼二层的书房里,现任楻国大使叶续正端坐在那张紫檀长方书案后,饶有兴致地拨弄着桌上散布的大小烟叶。他今年四十有二,留着醒目的一字浓须,风霜铁打的脸庞因为这几年的颐养倒是颇显出了几分红润光泽,却还是精瘦不见脂肪。他穿着代表国威的黑底衬金边朝服,戴着尖顶乌纱官帽,尽管唇角勾着柔和笑意,看起来仍旧威风赫赫,满是将军气度。
他对面坐着个俊秀青年,看上去也就二十上下,穿一身灰底绣银纹的长丝袍,尖尖鼻梁上架了副金丝细框眼镜,红唇白面,半眯起的柳目里透着股云淡风轻的漠然。
两人就这样相对静坐,既没有眼神交流,也不闻说话声响,似乎各顾各地谋算着心事。
正是日上三竿,灼热的阳光正照在靠窗的书案上,烫得几片烟叶都快泛起了红丝。叶将军眼疾手快将烟叶一划,反手把窗帘带上,心疼地看着几片焦黄叶子故作叹息:“哎呀呀,上好的料子差点就被毁了,这可是陛下派人新送来的好货,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
他露着点坏笑,仿佛不修边幅的长辈般朝青年勾了勾手,对方却依旧平平淡淡地回绝了:“不必了,阁下,我不吸烟。”
叶将军见他不领情,倒也没生气,笑了两声又梳理起那成堆的烟叶,嘴里喃喃有词:“这卷烟啊,可是好东西,京城里最好这口,饭后来上一根,提神醒脑,健胃消食啊,这个……”
他还想再杜撰些神奇功效以示自己所言非虚,对面青年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唠叨:“阁下……我家大人还在等您的回复,不知道您是否有所决定了?”
“你啊,就是太心急……”大使轻笑着摇了摇头,手下娴熟地攒了根细长卷烟,倾下身子陶醉一嗅,珍而重之地将它收进旁边的碧玉小盒内。
“我说莱诺特,我和你家爵爷……这才刚认识,交浅言深不敢多嘴。但有句老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咱们啊,还是把这第一回好好凑合凑合先。”他略有些失仪地朝青年挤了挤眼睛,用拿过烟草的手指擦擦短须抹了丝香味,继续惬意地挑选起来。
名为莱诺特的青年听他这般拒绝之词也没半点神情波动,站起身恭谨施了一礼,又刻板地问道:“阁下可否告知当天赴宴的时间,届时可以为您安排行程。”
“我这身皮已经够黑了,不想晒太阳,还是晚点再过去吧。”将军随口说了个大概,青年却不容他敷衍,追问起准确时辰,他只能干笑着定在了傍晚六点,恰恰赶上宴会开始前的最后一截空余时间。
“您届时会带女伴同行吗?”
“不带,我哪来的女伴呀?”
“您是选择乘坐魔力机车,还是按照楻国传统由马车来接送呢?”
“机车吧,快一些。”
“您……”莱诺特无视叶续渐渐纠结的脸色,还要再细问,正巧门外响起了几声敲击,将军赶紧出声打断了他:“进来。”。
那名接待军士推门而入,几步走到叶续身旁附耳说了几句,顿时让他眉头一扬,大笑了起来:“真不巧,楼下有急事找我,我就不送你了,请自便,请自便。”他说罢就逃也似的大步走出了房间,那名军士熟练地帮他收拾好书案上的烟草,便紧追而去,对桌边那位青年似乎见惯了,毫不在意。
莱诺特平静地看着两人相继消失,沉思了几秒,又从衣兜里掏出本硬皮小笔记。他分毫不差地将方才所有谈话都细细记载清楚,才收好纸笔推推眼镜,迈着小步不急不缓地朝外走去。
叶将军刚出了房门,那张笑脸就猛地一收,转着眼珠心里直估量。
方才那小子是新教派的总统候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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