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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在何氏看来,元月砂这戏太假。
这小浪蹄子一向有心眼,心计也是深得很。
不过是做做样子,怎么真的肯去死。
元老夫人却神色肃穆:“这好好的姑娘家,一门心思嫁人,相夫教子。如今毁了名声,没了姻缘。若不死,难道还能如何?唐公子如今有了功名,不肯要她了,生生逼死未婚妻。若是传出去,只怕是对仕途有碍吧。”
何氏冷汗津津,就算今日退亲成功了,只怕范家也不会接纳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女婿。
闹到现在,何氏心里面也是没有底了。
她也是不敢善做主张,决意还是回去跟儿子商议一番,再行图谋。
唐文藻原本说了,自己只需逼着元月砂张口承认绝不嫁入侯府,元月砂一定是绷不住。
却到底没想到,这元月砂居然如此镇定。
何氏喝了几口茶润润说得干燥无比的嗓子,胡乱应付了几句话儿,便是匆匆告辞了。
元月砂晕倒了,何氏连做做样子都不肯。元家的人瞧在了眼里,却也是都有些不屑。
元秀巧嗤笑:“南府郡果真是乡下地方,这元家二小姐定的婚事居然是这等泼辣人家。”
难怪削尖了脑袋来京城,恐怕这小地方都见不到几个整齐的男人吧。
如今又为了名声又演戏又晕倒的,也难为人家这么多花样了。
作为元家三房的嫡女,元秀巧很有些倨傲之意。
元蔷心却很是不欢喜:“元二小姐?她配称元二小姐?南府郡出生的,连府里的庶女都不如吧。”
元秀巧听了一怔,也听出元蔷心不悦了。
也难怪,平日里元蔷心也被称为二小姐的。
这元府虽有庶女,可那些庶女平时毫无存在感。除了晨昏定省,也很少有机会出现在主母的跟前。
虽然名义上主母有教养庶女的职责,可没有哪个主母当真会花心思。
至于领出去赴宴、见人,更没这些庶女的份儿了。
而这些庶出的女儿,也没能打断元蔷心在府中的排名。
元蔷心很是尖酸,如果不是这些庶女名分上不好听,也不会挑中南府郡。
可南府郡的嫡出女儿,品貌也不过如此呢。
所谓嫡出,还不如庶出呢。
元幽萍一愕。
要知晓,她这元家大小姐的称呼也被撞了。
元幽萍心里固然是有些不乐意,倒也并不如何上心。
这种大度虽然是高高在上,可究竟是有这份大度。
元幽萍觉得,元蔷心对元月砂的不悦,似有些别的原因。
元蔷心不觉冷笑,唇瓣浮起了一缕冷凛的笑容。
“这个元月砂,不过是南府郡破落户的女儿,她来到了元家,我呀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她慢慢的,死死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儿。
脑子里却浮起了北静侯萧英英俊的容貌。
萧英虽然左足有疾,可却有股子说不出的魅力。
更何况,萧英可是侯爷,而且还是豫王殿下所器重的人。
以后豫王殿下登基,萧英必定受到重用。
元幽萍这面团人最听亲娘的话,不想做填房。可是元蔷心想去做,而且想疯了。
可惜她有婚约,纵然退亲也是名声尽毁,那也是没能够嫁入侯府。
虽然萧英名声也不好,可是他是侯爷,就不能要个没名声的填房。
如今元蔷心内心充满了浓浓不甘,深深的嫉意。
凭什么?
那元月砂容貌、出身、才情,无论哪一样,都是远远不如自己。
一个南府郡的破落户女儿,却能够及得上萧英正妻的位置。
更要紧的是,元月砂也是有婚约。
而祖母,还会捧着元月砂。
可是自己呢,但凡只要提提这个话头,必定能被打成大逆不道,不知羞耻。
元蔷心还没有这个胆子敢冒险。
然而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决不能让元月砂这个破落户得到。
想到了这儿,元蔷心一扭腰,顿时盈盈离去。
元蔷心走了,剩下两个姑娘也是觉得索然无味。
比起元月砂,元明华实在是毫不出挑。
而元明华也心思忐忑。
在元明华瞧来,元月砂这次是丢了大脸。
她乐得见元月砂没脸,却忐忑元月砂可是会连累自己。
元老夫人应付完了何氏,微微有些倦意。
而元明华也赶紧向前见礼。
“好,你们两个都是辛苦了。如今到了元家,好生歇息。我早命人打扫了院子,你就住青菊院,月砂安置在雪芍院。”
元家的院落,一多半是以花儿名字命名的,倒也是雅致。
元明华谢了,心中却盘算,究竟哪个院子显得受看重一些。
看来待会要用钱打听一二了。
不过今日初到元家,元明华是满心失望的。
她早盘算好了,如何应答,如何显得自己乖巧温顺又知礼数。
可都是元月砂这个贱人。
正因为元月砂的那些勾当,惹得元老夫人一副疲惫之姿。
自己想要表现的打算顿时落了个空。
想到了这儿,元明华对元月砂恨意更浓了。
而元老夫人却满脑子想着元月砂——
南府郡二小姐,豫王亲点要的人。
脸蛋还算俊俏,最要紧的是,那双眼珠子亮得紧。
她已暗暗叮嘱喜嬷嬷,等到元月砂醒了,她要亲自见见这位南府郡的二小姐。
下人送来参茶,元老夫人喝了一口提神。
这何氏虽然是不讲理的泼妇,可有些话儿倒没有说错。
元家纵然要断这门亲,表面上也要占足礼,至少也不会主动退婚。为了护住元家的名声,还会先行将唐家的名声弄臭。
可是,元月砂肯演这场戏,不怕在何氏面前应承非唐文藻不嫁。这虽然是以退为进的手段,却不是寻常踩低捧高的姑娘能做到的。
换做别的想攀富贵的,也不敢将话说得这么死。
除非,元月砂已经是下定决心,让唐家不能翻身了。
这样子想着时候,喜嬷嬷也是领来了元月砂。
虽然一路车马劳顿,元老夫人却并没有从元月砂的脸上瞧出什么风尘仆仆之色。
元月砂仍然是镇定、爽利,落落大方的行礼。
一双眸子寒津津的。
瞧不出要昏迷的样儿。
当然,元月砂在元老夫人跟前,也是毫无掩饰。
元老夫人让元月砂坐了,拢眉:“这唐家之事?”
元月砂轻柔的说道:“无论如何,月砂绝不敢让京城元家名声受损。”
而元老夫人顿时屏退了下人,只留下心腹喜嬷嬷:“如今别无他人,月砂,作为长辈我也不必瞒着你。是豫王府递来消息,要你来京城。否则,也不必苦了你背井离乡。”
说到了这儿,元老夫人也是有些个探寻之意。
毕竟豫王府究竟是什么意思,元老夫人也是颇为好奇。
元月砂轻轻一福:“月砂是个出生卑微的姑娘,又怎会知晓豫王的心思。只不过,倘若月砂侥幸有些许运气。除了京城元家,还有什么可依靠的呢?到时候,老夫人可是不要不理睬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啊。”
元老夫人心思微微一动,可当真是个聪慧的姑娘。
如今陛下身边的元嫔,就是元秋娘的姐姐。
元家是元嫔背后的支持,而元嫔也在宫中为元家铺路。
当今陛下年事已高,身子渐渐不如以前了。
正因为如此,元家的目光也是落在了下一任的帝王身上。
元尚书瞧中投诚的,是豫王殿下。
元家也动了心思,如从前那样子,在豫王身边添元家的姑娘。
可豫王素来不好女色,以绿薄这般尊贵出生诸般功劳,多年来仍然只是个女奴。
再来,元家如今几个姑娘,资质也是有限。
想不到,豫王府居然特意让元家抬举元月砂,这不免有些暧昧之意了。
而元月砂若想作为后宫嫔妃,在宫中站稳脚跟,免不得有家族的支持。
这个家族,当然是京城元家,而不是南府郡那破落户元家。
元月砂母亲早死,而生父又是极为刻薄,这些京城元家都是知晓。
这话儿说到了这里,相互试探也就点到即止,别的言语也是不必多言。
旋即,元老夫人却加以叮嘱,让元月砂好生将息身子。
更叮嘱,喜嬷嬷多送些补品,到元月砂的院子里面去。
元月砂柔柔的谢了。
而元老夫人内心之中却也是顿时涌起了一股子奇异的感觉。
若别的姑娘初入府,得到了元老夫人的恩宠,必定也是会受宠若惊。
而元月砂的样儿,自始至终,都是如此的沉稳。
无论是面对何氏的咄咄逼人,还是面对元老夫人的另眼相待,都透着一股子沉润气儿。
似乎显得一切都是不那么重要了。
这年纪轻轻的,她这个南府郡出来的姑娘,怎么就这样子沉得住气?
元老夫人的内心之中也是涌起了几许的讶然。
送走了元月砂,归来的喜嬷嬷上前为元老夫人按摩。
她不愧为元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按摩的力量也是很知晓轻重。
元老夫人也是不觉轻轻的眯起了眼珠子。
喜嬷嬷不觉感慨:“这元家的二小姐,也是妖得很。老夫人,大小姐去的早,留下两个孩子,可真不能让这等姑娘去当孩子的亲娘啊。”
元月砂那样子,瞧着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她那心计深深,又狠又冷的样儿,秋娘两个孩子自然不能让她照顾。若落在她手里,却也是落不得好。不过,一个乡下丫头,心气儿还挺高的。我瞧啊,北静侯府只怕还当真入不得她的眼了。这孩子,倒是沉得住气。”
喜嬷嬷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老夫人莫非当真扶着她侍候豫王。”
元老夫人淡淡的说道:“不是我扶着她,而是豫王瞧中她。”
喜嬷嬷迟疑:“就算是侍候豫王,也不见得轮得到这旁支血脉。”
喜嬷嬷知晓,这些年来,元家也有一些想头。
比如,在未来陛下的身边,添一个姓元的女子。
这京城的元家,又不是没有嫡出的姑娘。
“咱们家这几个,庶出的都不必说了,嫡出的那几个,也就大房的阿萍能稍稍看一看。这孩子,我也是费心了。蔷心都定了婚事,可她的婚事我还留着呢。然而,也带她出去应酬过几回,也有大方的名声。可是豫王殿下,从来没认认真真的看过她一眼。就算是为了元家,也没多看阿萍一眼。这倒是并不奇怪,毕竟阿萍是中庸之姿。”
元老夫人不觉又想起了元月砂,那姑娘心计很深,也很是厉害。
家里几个丫头,和她一比,倒是真有些不如了。
喜嬷嬷心里倒是有些不舒坦了,她想起了一路而来遇到的那么些个事情,自然很是不喜元月砂。
“可是豫王殿下,也未必便是真的想要收了她了。这些年来,想跟了豫王殿下的人也不知多少。就如那靳绿薄,也是痴心一片。可如今豫王对她虽然敬重,仍然是并不如何接受。”
喜嬷嬷恨恨的,她就是不信了,豫王殿下会看中这个小丫头。
这京城多少名门淑女,蕙质兰心的,聪慧无比的皆有。
可百里炎素来也不怎样正眼看这些姑娘。
一个南府郡的旁支庶女,便想要得了豫王的欢心,她凭什么有如此的福分?
元老夫人却并不这么想。
因为喜嬷嬷是心腹,元老夫人不免多说几句。
“因豫王曾经也是娶亲,又有世子,故而纵然一时不近女色,倒也不算如何大不了的。可他身边,终究还是需要添女人的。”
“等豫王继承大统,做了皇帝,纵然女色上不留意,总要挑几个充实后宫。不然,可是不成样子。所以,如今就要留意一二。”
“不过这南府郡的二小姐可当真值得元家扶持,就得要细细观察了。”
元老夫人微微沉吟,据说因为元月砂生母是个商女,继室又工于心计,所以打小没学过什么东西。
一个草包,可是不能送出去。
她也挑了教养嬷嬷,好生调教,更能瞧出这其中品行。
另一头,元月砂到了雪芍院,院子里的丫鬟来见礼。
元家明面上,礼数可没有缺。
如今院子里面有两个大丫头画心、紫竹。
这两个是贴身侍候的。
另外有四个粗使丫头小蓝、小红、小青、小容,做些院子里的杂活。
每个月,元月砂还能领五两银子的月钱。
这月钱是纯花销的,元月砂的衣衫首饰,吃喝用度都是公中出。
若元月砂当真是南府郡破落户的女儿,一定是会被这京城元家的富贵气派闪花了眼了。
元月砂倒还好,并没有特别的动容。
其实在她心里,眼前的高床软枕,描金绣玉的富贵日子,可是并没有军中冷冰冰的床铺来得舒坦。
元月砂想到了什么,忽而对画心说道:“画心,我若托人帮我送个东西,可是方便?”
安排在元月砂身边的画心是个利落的女孩子,想了想,回答:“这倒也是不难。可安排元家外头的管事送东西,只要,不是什么夹带就好了。”
元月砂微微一笑:“放心,就算是老夫人,知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此刻何氏回到了唐文藻如今居住的小院,一扫方才在元家的泼辣,反而不自觉流转了几许的忐忑之色。
龙胤的京城地价可谓是寸土寸金,就算唐文藻是金贵的读书人,可也是不见得这么快有属于自己的宅子。
何氏不觉心忖,好在,自己儿子是个有本事的人。
这院子,是那位娇客安排的。
自己儿子能留在京城,补了京官的缺,也是因为那位娇客。
当然,自己儿子一表人气,被贵女看上,也是应该的。
可那娇客,却是厉害得紧,厉害得有些让何氏心里头打颤。
进了门,唐文藻正陪着个绿色衫子的白腻女郎。
范蕊娘十六七岁,正当妙龄的样儿。她面若桃花,姿容娇美,也算是个美人儿。
“伯母去了元家一遭,可是辛苦了。小玉,还不快些将炖好的燕窝汤送来给伯母尝一尝。”
范蕊娘笑着,笑容中有一缕矜持和高高在上。
何氏苦笑,这些年来她过的日子清苦,掐着手指头算银子。
可不似这范蕊娘,补汤随随便便就可以吃。
而此刻,范蕊娘肚子已经是小小的拢起,就算是穿着宽容衣衫,也不怎么能藏得住了。
也对,都已经五个月身孕,范蕊娘又特别显怀,自然是显得有些明显了。
小玉端来了燕窝汤,何氏吃着这金贵的玩意儿,却也是觉得口里面没什么滋味。
她胡乱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
小玉虽是个丫头,却也是不觉翻了个白眼。
这个村妇,上等的燕窝也吃不出好歹。
小玉虽然是个丫头,可面目清秀,身子也是鼓鼓的。
唐文藻看似正经,可那眼珠子却不觉向着小玉鼓起的地方一扫,又狠狠盯了两眼。
等何氏歇足了气,范蕊娘方才问道:“文藻那门婚事,如今可是退了?”
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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