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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言语说完,却也是说得苏暖脸色一变。
元月砂说这个话儿,分明就是讽刺自己!
苏暖心里面老大的不舒坦,不觉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向来没跟女子争执过,苏夫人也跟他说过,说好男儿不该掺和内宅之事。故而苏暖也是不好张口,跟元月砂说什么话儿。
饶是如此,苏暖的脸色也是有些个不好看。
苏颖在一旁,却娇声软语的劝慰:“哥哥何必跟县主置气,她也是气不过。毕竟,她也是处境尴尬。毕竟,再怎么样,她好好的女孩子,没了脸面也是可怜。”
苏颖极秀美的脸颊上,流转了淡淡的伤感。那容色流转间,却也好似浮起了淡淡的伤感,竟不觉有些个悲天悯人。
苏暖心里面也气稍顺,不错,元月砂只是失了脸面,一时不顺意,故而对自己如此言语,发泄一二。
元月砂是心有不甘,什么话儿都说得出来。她不过是因为失意,故而胡言乱语,自己岂能因为元月砂这些个泼妇般的言语而生气动怒。
可元月砂再怎么闹,自己也是不喜欢她。
反而是颖儿,如此温柔体贴,当真是菩萨一般的心肠。便算是元月砂这样子的女子,颖儿竟不觉心生同情。其实如此粗鄙又精于算计的女子,便实不该可惜于她的。元月砂这般性情,如此心计,这般算计,哪里一丝一毫的,值得同情?
颖儿便是因为心肠实在是太好了,便是这等女子,也是不自禁的添了几分同情垂顾。
她怎么就这样子的好心?
旁人听到了苏颖这样子言语,顿时也是恍然大悟,好似明白了什么也似,顿时也是不觉有几分的了然。
原来如此,元月砂是因为气恼,故而方才是对着苏暖说了这么些个不中听的言语。
元月砂却似冷笑了一声,一双眸子之中,蓦然流转了一缕精光。
她自然并非真正的南府郡的二小姐,不过说来,这位原本的南府郡二小姐,之所以会死,还和苏暖有那么些个关系呢。
原本那位傻子,痴恋唐家玉郎,和唐络芙在一道。可唐络芙,只将原来的那位当做踏脚石,用来展露烘托自己的道具。
可没想到,苏暖因为那过剩的同情,竟不觉对元二小姐有几分温柔问候。
唐络芙自然不明白,这不过是些个高高在上的恩赐,漫不经心的怜悯。她既然不明白,自然也是打心眼儿里面觉得糊涂了。唐络芙自然不明白,好似苏公子这般高贵温暖的人,怎么会瞧中此等蠢笨痴肥的货色。一旦想不明白,唐络芙心中就不觉有些个嫉妒。
那一次,推诿之间,元二小姐落水。
唐络芙出于嫉妒,冷眼旁观,见死不救。
然后,那个可怜的愚蠢的女孩子就当真生生溺毙了。
然后,她这位海陵逆贼,方才取代了死去的元二小姐,成为了如今的元月砂。
这背后发生了许多惊心动魄的事情,于苏暖而言,却也不过是那薄薄的几乎忘却的春日里的几句不值钱的宽慰言语。
元月砂想到了这儿,眼神却也是有些个幽润,轻轻的叹息:“怎么苏公子,事到如今,就是不肯相信,月砂对你并没有什么情意?事到如今,月砂也是不知晓如何辨别,证明自己的清白。”
苏颖闻言,心中冷笑,是了,如今元月砂自然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事发突然,打得元月砂措手不及。
任是元月砂如何的聪明,此刻也是无话可说。
元月砂却目光逡巡,轻轻的扫过了在场众人。
她是需要有人澄清,不过何必自己开这个口?她自己不会开口,却自是有些个别的人说这样子的话。
元月砂清润的目光扫来,元蔷心察觉元月砂瞧着自己,顿时也是不觉打了个寒颤。
旋即,元蔷心的心里面却也是禁不住轻轻跳了跳,暗里却禁不住有些个不甘之意,不喜之情。便是自己张口污蔑元月砂又怎么了?只待元月砂失势,她不过是个南府郡的野丫头,一向纵容元月砂的元老夫人也是已然没了,元月砂根本不能将自己如何。
这样子寻思间,元蔷心也是稍稍安心。
元月砂那一双妙目流转,却并未在元蔷心身上停留,而落在了元家的二房夫人陈氏身上。
陈氏此时此刻,已然是目瞪口呆,面颊一阵子的苍白。
她忍不住浮起了前几日自己曾在元月砂面前伏低做小,赔罪道歉的情形。
说到底,陈氏之所以如此伏低做小,其中原因,还不是因为自家女儿曾经不知晓轻重,狠狠的将元月砂给得罪了。既然是如此,唯独这般,陈氏才能消去元月砂内心之中的恼怒之意。
说来自己也算是元月砂的长辈,如此姿态,这可当真是扔了脸皮在地上,任由别人这样子踩了。
可这也是没法子,谁让元月砂掐住了元家的咽喉,掐着要害脖子。
当年元家几房,同在刑部,贪图章怀太子的重贿,私纵太子门人。甚至连元尚书,都潜身幕后,掺和这档子事。毕竟在元家看来,章怀太子是国之储君,何不就卖了这样子的一个人情?至于章怀太子所送来的财物,也不过是区区小事了,反倒不是元家稀罕的。
可谁能想到,世事无常,章怀太子虽有杨太后支持,可是却也仍然未曾挺过去。
太子先是失宠,被贬为临江王,之后甚至自杀身亡。而这个儿子纵然是死了,宣德帝也是并没有半点伤心。
而元家当初私纵东宫属官的事情,便成为了一桩大罪。元家上下,原本以为伴随章怀太子的死,那也是不会有人知晓了。
可是却也是未曾想到,过了几年,宣德帝居然令风徽征再查太子旧事。
而就在元家惶恐不安的时候,女婿萧英却也是出现了。北静侯用了些法子,压下了这桩事情,保住了元家上下。
也因为如此,元家上下对萧英可谓是感激涕零。
乃至于,明明知晓元家嫡女在北静侯府备受折磨,居然也是不闻不问。
可这缠绕元家的噩梦,似乎也是仍然未曾结束。
待萧英倒台,萧家麾下势力也被豫王百里炎所吸收。他们依附于百里炎,得以保全权位和性命,自然也是将种种秘密作为晋升之阶,送给百里炎做人情。这其中,则有当年遮掩元家贪墨之事的知情人。种种把柄证据,如今尽归于豫王。
偏巧,豫王殿下居然也看中了元月砂这个小妖精,甚至将此桩秘密,来讨元月砂的欢喜。
元家已然尽数让昭华县主拿捏在手中,陈氏这个小小的儿媳妇,又岂会不服软?
陈氏心知肚明,当年元家,连最受宠的嫡女都可以牺牲。自己算什么,可及不上元秋娘。而自己女儿元蔷心,在整个元家的分量面前,自然更是什么都不算了。
也正因为如此,陈氏也是不自禁的放下了所有的尊严,来到了元月砂的跟前,只期盼得到元月砂的谅解。
元月砂不过是个小姑娘,可她心思却好似天边浮云一边难以猜测,对着自己笑吟吟的,听着自个儿没口子的责骂女儿,元月砂也只是笑眯眯的样子。
最后元月砂却也是禁不住轻轻巧巧的言语:“二夫人,你这样子说话,月砂可谓是愧不敢当。其实我与蔷心妹妹,不过是小打小闹。只要蔷心妹妹不要来招惹我了,那我便绝不会对她如何。可是她若仍然是不知悔改,不但月砂生气,便是你这位亲娘,也是会管束她的,你说是不是?”
陈氏自然连连称是,又指天发誓,又说要女儿来给元月砂赔罪。
元月砂却含笑:“我不过在我想来,蔷心妹妹也还算乖巧,她已经跪着认错了,不但认错了,还送了这片手帕来讨我欢喜。”
“二夫人,这一块手帕呢,是今年新入京的丝绸。二妹妹从家里取了一条,又让绣娘绣的花样。不过这条手帕,不是江南的丝绸。因为今年江南水患,这你是知晓的。月砂捐尽了家财,故而月砂才有了这县主之位。那些灾民真的好可怜,江南的丝绸因此也是产量大减。这丝绸少了许多,不能满足京城的需要。故而今年入京的丝绸,有许多是蜀地来的。这蜀地的丝绸,也是与江南的丝绸不一样,摸着便没有江南的滑腻。”
陈氏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明白元月砂为什么会反反复复的提这一条手帕。
她试探说道:“是蔷心不是,居然用蜀地的丝绸来讨好县主。县主身份尊贵,自然应当用江南的丝绸。此事,不如让二房为县主张罗。”
元月砂却含笑摇摇头:“我却喜欢用蜀地的丝绸,不喜欢用江南的。二夫人可知晓为什么?苏家和洛家是姻亲,洛家是龙胤巨富。所以就算江南丝绸减产,可是苏家上下仍然用的是江南的绸缎。苏家的人用江南的丝绸,可我偏生要用蜀丝。”
然后,元月砂又轻轻的扫了陈氏一眼:“二夫人如今不明白我说的话儿,可是总会明白的。”
而到了现在,在元老夫人的面前,面对元月砂凝视自己的目光,陈氏浑身凉透,自然也是明白元月砂的意思了。
元月砂早就知道自己女儿有心陷害,可偏生故作不知,乃至于刻意上当。
此时此刻,元月砂凝视着自己,就是要陈氏亲手指证自己的女儿。
陈氏一时恼恨女儿的糊涂,一时又忍不住一阵子的不忍心。
可是她也明白元月砂的意思,元月砂可以自己证明自己的清白,可偏偏元月砂自己不说。
元月砂她自己不肯说,却偏偏预先在自己面前说,那就是要陈氏在这儿说。
陈氏若是不说,元月砂决计不会客气,也更不知晓,元月砂会做出些个什么事情。
如今的元月砂,可是掐着元家喉咙。
陈氏想到夫君前程,就害怕了。
更何况纵然陈氏自己不说,也保不住自己女儿,元月砂迫不得已自己说,遭殃的可不是自家女儿一个了,而是整个二房!
陈氏唇瓣轻轻的颤抖,终于不觉开口:“蔷心,你这个糊涂东西!”
陈氏心里确实也是极为恼恨元蔷心,这个女儿好端端的,招惹谁不好,却偏偏去招惹元月砂。
元月砂这等女子,可是好招惹的?
元蔷心一愕,愕然的看着自己母亲。
“我当真想不到,你,你居然是做出这等事情来。这一笔写不出两个元家,你却故意陷害县主!”
“这方手帕,根本不是苏家嫡子的,而是你陷害故意送给昭华县主的。”
陈氏眼中流转浓郁的恼恨,恨不得将这个糊涂的女儿就这样子给撕了。
元蔷心确实糊涂了,母亲不是一向不喜欢元月砂,可是如今怎么就说起这些了?
陈氏张了口,一咬牙,自然也是接着就说下去。
“县主手中这条手帕,不是江南的丝绸。因为今年江南水患,江南的丝绸因此也是产量大减。这丝绸少了许多,不能满足京城的需要。故而今年入京的丝绸,有许多是蜀地来的。这蜀地的丝绸,也是与江南的丝绸不一样,摸着便没有江南的滑腻。便是咱们元家,也是用的是次一些的蜀地丝绸。”
陈氏看到周围的人都一派惊讶之色,大约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为了元月砂开脱。
这也是让陈氏心里面发苦,苦得好似吃了黄连,而那种苦却是说不出口的。
“可是偏偏苏家和洛家是姻亲,洛家是龙胤巨富。所以就算江南丝绸减产,可是苏家上下仍然用的是江南的绸缎。苏公子用的是江南丝绸,而县主手中,不过是一块蜀锦。”
一番话,顿时惹得众人目光在苏家之人身上逡巡,却也是不自禁的顿时添了几分恍然大悟之色。
苏家的人,这行头总是比京城别的人要鲜润许多
也是了,苏家毕竟有那么一个好姻亲,洛家总会送来极好的给苏家享受。
而这样子的好事,却也是旁人羡慕不来。
如今再看元月砂手里面的那块手帕,方才没细细去瞧,如今一看果真是光色黯淡了许多。
苏暖可是嫡出的公子,可没道理用些个很次的货色。
仔细想想,这其中果真是有些个古怪。
苏暖也一皱眉头,他方才乍然一瞧,花色确实也是很像。可是到底是贴身之物,苏暖仔细看了看,又觉得不像了。那帕子的颜色,也是黯淡了许多。
苏暖就想不通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他可是有些被弄糊涂了。
元蔷心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亲娘,好端端的,陈氏怎么就叫嚷着什么江南丝绸还是蜀地丝绸了?
这可当真是有些古怪!
可现在却已然不是好奇的时候了,元蔷心内心之中已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就好似以前很多次那样子,貌似看着元月砂落入了圈套,可是结果一点用都没有。
而如今还是自己的亲娘来为元月砂开脱。
陈氏眼中流转一缕不忍,可复而就刚毅了起来。
祸是元蔷心自己闯的,没道理二房为元蔷心的事情倒霉。她除了女儿,还有儿子,难道还能让这个糊涂女儿将丈夫儿子都毁了去?
陈氏厉声言语:“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这块手帕,是你寻来,让丫鬟做了刺绣,送给了县主,来陷害县主的。县主之前也是拿出了这块手帕,来跟我提过,说你从前虽然不喜欢她,可是如今姐姐妹妹和好了,你还送了这块手帕讨她欢心。县主在我面前,这样子的夸奖你呢。谁能料想,你却如此包藏祸心,你居然砌词污蔑!你可知晓一笔写不出两个元字?”
元蔷心目瞪口呆,陈氏有些地方说对了,可是有些地方却也是没有说对。
那方手帕不是元蔷心弄的,而是苏颖给的。
可是亲娘这些话儿,可是生生毁去了自己啊。
陈氏平时对自己这个女儿还算疼爱,当初还弄死了那个丫头为自己遮丑,为什么要这样子?
她不可置信的盯着陈氏,陈氏却扭过头去,不动声色的抹去脸上泪水。
元月砂却不意外,她甚至不觉悄悄的翘起了唇角,轻轻的笑了笑。
她一点儿都不奇怪,这元家媳妇儿,为了所谓的大局,牺牲自己的女儿,这可是元家的传统。从元老夫人开始,就有这个传统,如今这个二夫人,也不过是将这个传统发扬光大罢了。
又不是什么有情有义的人家。
元月砂轻轻的叹了口气:“到底是一家人,为什么要闹成这个样子?这桩事情,我原本也是不想这般闹的。”
元月砂这样子说话儿,顿时浑身上下散发出一副我很无辜的样子。
瞧见的人,一阵子的无语,却也半信半疑。
这昭华县主,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而她的宫婢芳露,却也是咚的跪下来:“县主,你虽念及死去的元老夫人,可是事到如今,可也是不能隐瞒了啊。这可是关系你的清白,你若不据实已告,却也是会损及你的清白!”
芳露一副舍不得自家主子受苦的样子,顿时也是来了个声泪俱下:“二小姐总是送贵重东西给我,奴婢是侍候昭华县主的,原本不该受别的东西。不过奴婢告知了县主,县主却说也是姓元的,蔷心小姐也不见得有什么恶意,故而命我不可张扬。”
“后来,蔷心小姐又让我送上来这块手帕,县主也以为是做妹妹的讨好,还十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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