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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贞又看谢茂。谢茂埋头吃菜,表示和我没关系,我一直在认真吃饭,是你儿子自己看出来的。
——就衣飞石这眼力,想在他跟前佯作无恙正常,除非有谢茂的功力。
宿贞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笑说:“没事。你前两天就约我,说要问什么事?”
见面到现在,宿贞一直在和衣飞石聊天说小话,根本不提衣飞石想问的事。现在突然就切入正题,可见她十分不想谈受伤相关的事。宿贞的态度这么明显,衣飞石和她真的不大熟,也不好再问。
“我前几天回了一趟杭市,打听了当年的事。想请教您,十九年前境外势力曾到华夏抢夺某样东西,闹得沸沸扬扬那一次,您知道那是什么吗?”衣飞石问。
宿贞笑容收敛住,似是回忆前尘,许久才说:“我知道。他们想找的,是《道德天书》。”
接下来就应该话说当年了吧?谢茂和衣飞石都洗耳恭听。
哪晓得宿贞就说了这么一句,就默默添汤吃菜,还把面前的一杯红酒喝了个涓滴不剩。
喝完了该话说当年了吧?侍应重新斟上酒,宿贞吃了菜,又喝了一杯红酒,还是不肯说当年的事。
一直到她把一整瓶红酒喝了个干干净净,衣飞石想劝她少喝一些时,她才放下杯子,轻声说:“《道德天书》目前还在境内,当年境外来的圣谕战士都死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您当时把我放在杭市,是为什么?”衣飞石单刀直入。
“因为您也认为岑皖的选择很正确。我留在杭市比留在您身边安全?”
“——是必须留在杭市,还是必须不能留在您身边?”
宿贞沉默。
良久之后,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车水马龙的京市长街,说:“我以为你起码还要一些时间,才能查到这里。谢茂给你很多提醒和帮助?——谢指挥官,不如你告诉我,你们特事办究竟想知道什么?”
“我目前在休假。”谢茂说的是真话,齐秋娴给了他三个月带薪假期。
虽然,他至今都不知道特事办的薪水该去哪里领。
衣飞石解释说:“这和先生没有关系。如果您不肯透露十九年前的事情,那您是否能告诉我,把我留在杭市和岳王庙有关系吗?”
“有。”宿贞简单地回答。
“有灵异势力要杀我?”
“是。”
“您知道这股势力是谁?”
“知道。”
“和爸爸的死因有关系吗?”
“……不知道。”
宿贞一开始就说过,敌对势力非常强大。非要说她对对方一无所知,那不现实。她知道对方的大概身份,却不敢靠近去查证对方和丈夫死亡的关系,因为,她虽然死了丈夫,却还有一个活着的儿子要保全。
她假惺惺地给了衣飞石一大堆岑皖相关的线索情报,却没有向衣飞石坦诚任何“强大势力”相关的细节。
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让衣飞石靠近那个“真相”。她仍然选择保护自己的儿子。
衣飞石也放下筷子了,问:“您打算让我自己继续无头苍蝇地查?”
宿贞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她面向落地窗,看着窗外的景色。
谢茂趁机向衣飞石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刚才宿贞被问到伤情时,她就摸过自己的胳膊。
衣飞石立刻醒悟了过来。
宿贞为什么在见过他的第二天就突然出国去了?真有什么紧急业务,非得在农历春节的时候去处理?
他意识里始终把宿贞当作相夫教子的妇人看待,被谢茂提醒才知道完全不对。宿贞这就是单枪匹马出国去“查证”了。当初她不敢查,是因为她要保护儿子。如今儿子已经藏不住了,她只能主动出击。
——在她的认知里,容舜找到石一飞可能是个巧合。谢茂找到石一飞则绝不是巧合。
谢茂找上石一飞就等于特事办找上了石一飞。宿贞对特事办怀着强烈的不信任感,甚至怀疑特事办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对她而言,事态已经严重到无法周全的地步,必须采取行动。
甩出岑皖这条线索敷衍住衣飞石之后,她立刻就安排了出国的行程。
衣飞石不问了。
宿贞出国带了很多人,行程根本藏不住。
回头问问容舜,或是找童画帮个小忙,就知道她找上哪方面的势力了。
宿贞面前的落地窗完美映出了谢茂提醒衣飞石的全过程。她无奈地转过身,说:“给我一点时间。”
“你对付不了。”衣飞石说。
对付得了,就不会让儿子漂泊在外十五年,自己守着骨肉分离的痛苦日夜煎熬。
那是因为还有牵挂,还不到必须拼命的时候。宿贞不会告诉儿子,她准备拼命了。她理所当然地就撒了一个谎:“等我查明白怎么回事了,我再告诉你。现在……我也不知道。”
从前她确实不知道。
现在,她知道了。
※
“她在撒谎。”衣飞石说。
谢茂把手机上米粉发来的短信给他看。
“你留了米粉在她身边?”
“嗯。试探而已。不出意料,她出身常家,普通役鬼拿她没办法。”
“那现在怎么办?”
“岳应祥。”
谢茂与衣飞石正在街头漫步,突然出现的岳云就像是迎面走来的路人,碰面之后就跟在他们身边,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老板,啥事?”
“跟着宿贞,看看她想干什么。”谢茂交代。
岳云用一种很难表述的眼神看着他。
“第二次。”谢茂不乐意了。
第一次让岳云帮忙做容舜车祸现场,岳云用容家往事拒绝了。这是第二次被拒绝了。
让干点什么事儿都不行,晚上还拐着毛绒绒出门找事儿,目前还不知道给谢茂得罪了多少“同道中人”。
——就这么个货,没买他之前,他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还诉苦说自己父子被人欺负多可怜。谢茂觉得吧,就岳云这样光占便宜不干活的行径,别说被断了香火,混到今天没被打死绝对是因为他爹战力太强!
“大兄弟,不是哥们儿光吃饷不干活,您老人家给的活儿也都太难办了!”
岳云叫苦不迭,“您知道那位是谁吗?常家二百年不遇的符道天才,二十五年前的青盟首座,要不是她非要跟容家的小子相好被禁了道术,现在的隐盟三子一个都没法儿出头,被她压在脚下摩擦摩擦!她那道术是心禁,什么是心禁你不会不懂吧?开心就禁,不开心就不禁啊!我……”
谢茂一张定神符拍在他额头上,问:“去不去?”
岳云轻松地挣脱了那张黄纸,正想嬉皮笑脸说不去,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有形的黄纸被轻易挣脱了,无形的定神咒如影随形,仿佛是天地间注定的规则,有光就有影,有岳云就有定神符,牢牢地贴在他的脑门上。他再次用力挣扎。似是感觉到一种挣脱的快意。然而,那快意刚刚脱身,如影随形的定神符就更深一分压入灵台,越来越深。
“……影灵术?”岳云活了千余年,也算是见多识广,堪称各类道法老百科全书了。
“你到底是哪家混出来的小妖怪啊,失传近五百年的影灵术你也会?快给哥弄下来,哥立马给你盯梢去,真的,再耽搁一会儿可盯滑了……”岳云立马认怂。
谢茂牵着衣飞石的手,沿着地铁入口进去,压根儿就没搭理跳脚的岳云。
要么老老实实去盯梢,完成任务再来求揭符,要么就一辈子挂着定神符时时刻刻保持清醒吧。
※
当天晚上。
容家二房老爷子容冲突然发起高烧,连夜住院。容策在赶往医院途中,遭遇车祸。
整个容家都被惊动了,住在客院的谢茂和衣飞石也没能躺下,因为,岳云正满脸晦气地跟他们汇报。
“她倒是没开禁,没用自身的道术。不过,她以前是青盟首座,小弟多得不行,在家里拿着容冲那小子的生辰八字,烧了一张南疆龙家的厄运咒符,容冲立马就倒霉了……存了二十多年的咒符都这么厉害,啧啧。”
“容策?她没用道术对付容策。她对付的是容策的车子。”
“她给容策的车子也贴了一张厄运咒符!”
……那还能不出车祸吗?
衣飞石被宿女士这一系列报复行为弄得满头包,且完全不能理解。
他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如果说宿贞当初爆了谢紫初的照片,是为了借机生乱惑人耳目,今晚这一切呢?纯粹就是针对容策那一系列袭击的反击和报复。
实力强大的外敌还不够对付,还要收拾自家的同盟。这是什么样的精神病啊?
与此同时,谢茂的电话响了。
电话里,传来齐妈冷峻紧急的声音。
京市政要?容冲?
非自然力量袭击?厄运咒符?
挂断电话之后,谢茂跟衣飞石交换眼色:“这就是她的目的。”
宿贞的目的就是和特事办取得正面对话的关系。如果不达目的,她甚至可能攻击更多高官政要做威胁。
“我能去吗?”衣飞石问。
“这不是你能不能去的问题。”谢茂苦恼极了,他都去不了啊。
他根本不知道原身的工作邮箱地址是什么,上哪儿接收临时地址和通行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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