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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先前说过的,程询布置给怡君的功课是画马,并拿给她一本附有详尽批注的小册子,“名家说过的一些心得,有人记录在册,你看完再尝试。今日若是来不及,便改日再动笔。”
怡君称是,笑盈盈回到座位。
“你的水墨不错,驻足不前未免可惜。”程询递给廖碧君一册画谱,“用心看看,尽量隔几日就尝试做一幅画。这也是姜先生和叶先生对你的期许。”
廖碧君恭声称是,听得这亦是两位先生的意思,自然生出进取之心。
今日学堂不似前两日那样热闹,只有程安等三名小厮时不时进来传话、回事。程询摆了一局棋,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子。
他心里有些烦躁。昨夜,送母亲回到正房,说了自己已经能够钳制北廖家。母亲放下心来,随后却失声痛哭,很久。她说他怎么能做这种孽,又说你不该有这样的父亲,真不应该。
母亲的痛苦一览无余,所以他不懂——前世母亲为何那样决然地帮衬父亲,不曾谴责鄙弃?是不是父亲先一步告知,并编排了一个可以获得宽恕、谅解的理由?
应该是。
一定是。
否则,没有理由可解释。
这更让他窝火。
怡君翻阅着手里的小册子,如获至宝。名家的经验之谈,批注之人又分明是个中高手,时时表明不同的看法,让人耳目一新——字也是极好看的。最重要的是,很多话适用于任何类型的画作。
她看书向来一目十行,并不是囫囵吞枣,打小如此。只是,看到中途的时候,她便不能集中精神。
没来由觉得,坐在前面的那个人有些不对劲。
她抬眼望向他。
手执白子,悬而不落;昳丽的眉眼间,隐有冷凝之意。
思忖片刻,找到了由头,怡君拿着小册子起身,走到程询面前。
“怎么了?”程询看向她,牵出柔和的笑容。
“有不明之处,请解元赐教。”怡君把小册子摊开在案上,“笔者书、画的造诣,分明不输诸位名家,却没署名。我就想问问,解元是否知晓出自何人之手——可以的话,想寻找这位高手的字画观摩。”
程询只是问:“觉得字也过得去?”
怡君点头。
程询缓缓抬起左手,手掌翻转,口中答着她的疑问,“出自我一位熟人之手。”
怡君留意到他左手的动作,立时会意,惊讶得睁大眼睛,看牢他。
笑意在程询唇畔轻缓地蔓延开来,心中阴霾消散无形。这样的她,很少见。
怡君很快敛起惊讶之色,循着话题应声:“看来解元不便说,自是不能强求。”
“留心笔法,日后不难在别处看到。”前世传书信给她,他都是用左手书写。
“若如此,荣幸之至。”怡君眸子亮晶晶的,瞥一眼周围,见没别人,便用口型问他,“没事吧?”
程询心头一暖,见廖碧君和服侍笔墨的两名丫鬟没关注这边,笑着颔首,亦无声答道:“没事。”
怡君释然,笑着行礼,拿着小册子回到原位,专心阅读。
他的视线则遵循心迹,温柔缱绻地凝视着她。
这样的时刻,尘世失去声音,唯有绵长的暖意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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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制艺做得过关或如周文泰、凌婉儿之流,再次来到程府,展现自己擅长的才艺。
姜道成先去东厢房,给商陆安排事由,发现他有点儿无精打采的。等到了东院学堂,瞥过荣国公世子周文泰的时候,发现他也有些打蔫儿。
怎么回事?黄历上,今日分明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姜道成不明所以,倒也没放在心上,孩子们的心情好坏,与他无关。
半日下来,姜道成不得不承认,周文泰与凌婉儿虽然文章作得拙劣,音律方面却的确有天赋,前者的箜篌弹得引人入胜,后者的琵琶真有珠落玉盘之感。
有可取之处就好,日后不至于一看到这两个人就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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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廖芝兰置身书房,心绪紊乱之故,只是呆坐。
昨日回来之后,介入父兄的密谈,态度强硬地提出自己的条件:嫁入程府,至于是谁,还需观望。
父兄虽然气她的态度,却对条件没有疑议,到底是应允下来。就算是柳元逸落到了程府手中,父兄也有应对之辞,要赌的,是程府最终的抉择。退一万步讲,程府几年之内,都不敢对北廖家起杀机,只能哄着顺着。而几年的时间,已足够他们斡旋,找到新的出路。
至于她,昨日回府之前,安排下了两件事。都不难办,今日便可见分晓。
她这半日除了心焦,便是想听到好消息的迫切。可是,好消息迟迟未至。
北廖大太太文氏面若冰霜地走进女儿的院落,询问之后,转入书房,进门后冷冷凝视一眼,斥道:“孽障,跪下!我怎么会养了你这般阳奉阴违不知羞耻的东西!?”
廖芝兰震惊,一时僵住,语凝。
文氏抖着手点着廖芝兰质问:“合着你所谓的出门走动,便是去外面招蜂引蝶了!?”
廖芝兰听了,连忙起身走到母亲跟前,辩解道:“娘,我哪里是那样的人?您这是听谁胡说八道了?”
“胡说?”文氏怒极而笑,“半日而已,便有两个穷书生托人上门提亲,说什么对你一见钟情,爱慕你的学识谈吐——你要是不在人前显摆,他们怎么敢这样说?只一个也罢了,两个一起来给我添堵——你可真有本事啊,惹得那样的两个人为你争风吃醋。你昨日不听文咏的吩咐,到底出门去做什么了?!”
“娘!”廖芝兰越听越生气,怒声反驳,“您怎么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相信?平日里总嘲笑南廖家大太太目不识丁没有城府,您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怕是连她都不如!”
“混帐!”文氏干脆利落地给了她一记耳光,“若你当真清白磊落,没有行差踏错之处,怎么会有这两日的事?平白无故的,程解元怎么会厌烦你?穷书生手里又怎么会有你的小像?我只恨这几年对你太过纵容,今时眼看着就要闹出丑闻!”
廖芝兰耳朵里嗡嗡作响,捂着疼痛发麻的脸,满心的不甘怨恨:是谁?是谁用这样的法子算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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