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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丰二年十月初二
帝都西京,国舅府
此时已经过了立冬了,还没下雪。虽然是上午,却看不到阳光,天气干燥寒冷,北风凛冽吹的人骨子里冰凉。这种鬼天气,大街上也看不到几个人,只有一些临街的店铺虽然紧闭着店门,但门口挂着的“营业”的招牌却在寒风中乱晃。国舅府离皇宫不远,正对空旷的大街,离闹市不算远,朱红大门,高大牌坊的正门颇有气势。门口通传的家丁们在这鬼天气也不敢露头,都躲在门房里烤火。
这时一串叮铃铃的马铃声从远处传来,听声音从远渐近直奔着国舅府的大门过来了。两个家丁虽然心里老大不愿意,但脸上却堆着亲切的笑脸兜着手缩着肩膀从门房里颠颠的小跑出来。
来的是一辆轿马车,两匹毛发干净油亮,模样神骏的高头大马拉着车,车厢极为宽大,外面罩着一层暗红色的蓬布用来档风,驾车的是一位白面无须的漂亮少年。
两位家丁堆着笑凑到眼前,一看车厢门上方挂着一面令牌,这个令牌二人认得是出入皇宫用的,今天这客人的来头可不小,笑的更灿烂了。
赶车的漂亮少年跳下马车,递上名帖,说:“司礼太监大总管金扬前来拜访常大人,劳烦二位大哥通报一声。”
跟着名帖一起递上的还有两小锭银子,看上去最少也有二两,两个家丁连称不敢,推脱之后收了银子拿了名帖,一溜小跑的去里面汇报了。
“太监?”常府大管家常和拿着名帖直皱眉头,常府是官场豪门,又与皇家有近亲,他们府上倒是经常有宫里的太监过来传话或者送些宫里的赏赐,但那都是走的偏门,走正门的不是有皇帝圣旨就是有太后口谕。像这样一个太监拿着名帖要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进来他倒是第一次见,但那两个门口通传的家丁说了一通来人的气派不小,大管家常和还是决定把帖子拿给老爷,让他定夺。
此时民事省议事大夫国舅爷常华,正抱着暖炉披着一件纯黑色狐皮大氅坐在生着几处炭火,薰着上好名香的暧烘烘的书房里看各地传来的文件和卷宗。这些卷宗分成两份,堆在他面前的案几上,左边这些都是封皮华美、纸张金贵的文书,这些是各地上来的揍章,本来是枢机处处理完后给皇帝看的。但宰相李霖已经告病几个月没上朝了,所以三州剿匪五州赈灾的工作都是常华主持,这些奏章是枢机处转过来,由常华审阅后再送给小皇帝周昌批阅的。右边这些就是油纸信封包的普通信件,其实内容上和左边的奏章都差不多,这些信是各地自己扶持的官员、门生、亲朋等发来的情报。之前各地不论发生大小事,自己都先一步枢机处和皇帝知道,靠的就是各地的心腹眼线。
此时的常国舅正对着面前的这一堆文件卷宗愁眉苦脸、心烦意乱,现在的局势简直就是一团乱麻。从公务上说,自从宰相李霖长期病休以来就是国舅主导三州剿匪五州赈灾的工作,这两件事也是小皇帝周昌的最大心病,本来常国舅满心以为林禾率西北天府军最精锐的血翅军入关,一举就能扫平绿臂乱匪,自已也可以趁这件事大大提升自己在朝廷中的地位和实力。可是这都过去半年了,仗从匀州打到槐州再打到屏州,匪首都击毙了两代了,绿臂军却越打越多。不但屏州北部现在盘踞着绿臂军主力多达几十万众,而且各地现在不断的有些小毛贼打着绿臂军的旗号干些杀官造反、抢劫大户的勾当。
五州赈灾现在更是无从下手,朝廷户部大小官员几百人怎么问都只有“没钱”两个字。那些地方富户豪强更是过分,平时满嘴应承的事真到了让他们出钱了就各种推三阻四,或者把常华要的钱粮打个一折再兑上水份来糊弄他。更有些有势力的大族,直接梗着脖子说常家捐多少,他们就捐多少。简直笑话,若是他常华有那么大方,还用这么苦口婆心的去求人么?现在灾情严重的地方,百姓只靠每天一碗官府粥蓬里施舍的稀粥勉强吊着性命,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每天都有人饿死。小皇帝周昌现在给常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对常华的话也是爱理不理的。
若是这些政务烦琐倒也还罢了,毕竟实在处理不好,就不要这份功劳了,扔回给李霖和枢机处就是了。可是现在常华一向视为自己势力范围的地方官府和豪强们也一点不让他省心,右边这些信大部分都是林禾和地方官府还有豪强们互相攻讦的告状信。林禾埋怨地方官府和他抢兵员,豪强们不给粮食,他的士兵都是饿着肚子打仗。州府官员就说林禾剿匪不力,只会追着绿臂乱匪到处跑,不能歼敌与自己辖区外,还说豪强们飞扬跋扈不肯拿出粮食赈灾。豪强们就更委屈啦,那信写的可怜巴巴的,说今天给了林禾多少钱粮,明天又给了官府多少钱粮,昨天还被绿臂军抢走了多少钱粮,在他们的描述里那林禾和官府就是贪得无厌喂不饱的饿鬼,拼命的想吸食豪强们的血肉,榨干他们每一滴油脂。
常华看着这些信件,简直哭笑不得,最让他难受的是这些信的矛头都若有若无的指向他,只想让常华发动在朝廷里的势和,赶快剿灭乱匪救济灾民,那么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如果现在的问题就像一团乱麻,而这团乱麻的线头就是剿匪和赈灾,可是偏偏这两件事现在常华都觉得很无力。以前常华总是游走于各大家族和地方官员的势力边缘,从中调解他们之前的矛盾,所以一向都是如鱼得水,各方也对他言听计从。而今天为了提升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对抗相党,国舅常华费尽心机走向台前,布下了这么一个惊天大局,可是事情没有按照他的预期很快解决,于是站在台前的常华就成了各方势力矛盾的焦点。现在的局面,他凭借常家的威势和自己的手段还能勉强维持,若是再拖延下去,自己手下的各方势力逐渐全部失去耐心的时候,不用等相党的攻击,后党就要自己全面崩盘了。
想到这里,常华心里更烦乱了。他看着手里的名帖和眼前恭敬的站着的管家常和,问道:“金扬?他来做什么?”金扬之前也来过几次国舅府,可是每次都是老老实实的走偏门,这次如此正式的递名帖拜访,想要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正式拜访,还是头一回。
常和看出来老爷常华心里的不痛快,小心的掂量着话说:“小的看他的派头十足,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所以才来讲老爷定夺。”
常华冷笑一声,把名帖往常和面前一扔,说:“派头十足?一个阉人有什么派头?若是那些名士知道一个阉人在我家大门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以后还都小瞧了我几分?让他走偏门!”
常和赶忙捡起名帖,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
出了书房,自觉着若是自己去门口和金扬说,可能要招一顿骂,便叫来一个家丁,把名帖给他,让他去回金扬。
给金扬赶马的那个白净无须的少年,是宫里的小太监,他拿着国舅府里退回来的名帖,凑到轿车门前对着里面小声的说了几句。轿车里犹豫了一小会,便撩开了门帘,金扬一探身手里捧着个暖炉从里面出来下了车。门帘一撩开,一阵热气从车蓬里扑面而出,熏的人暖哄哄的。原来这车厢底下竟然有个炭火炕,车厢里的温度犹如三春天,坐在里面一点不觉得冷。
小太监扶着金扬下了车,又给他披上了皮毛大氅,金扬这才对来接的家丁说:“劳烦请带个路?”
绕到偏门进了国舅府,又在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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