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毒计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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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轩辕微微一笑，拨开女儿手指，昂首阔步出了门。众人见曹轩辕慷慨言辞，个个心生豪情，随他出得门去。

    智竹大师面现悲容，说道：≈ot;曹镖头高义，老僧敬仰之至！阿弥陀佛。≈ot;

    家丁打开房门，门外有七八条劲装汉子，一匹马拉着一口棺材，一名老者骑着青骢马，目光森冷，面无表情。秦玉芳草认识，此人正是唐四。

    唐四道：≈ot;孙大镖头何在？≈ot;

    孙客寒上前一步道：≈ot;孙某在此！不知阁下何人？≈ot;

    唐四冷笑道：≈ot;你们威虎镖局与我唐门比邻而居，竟然互不认识，真是有趣！≈ot;

    孙客寒拱手道：≈ot;孙某眼拙，不识得阁下。≈ot;

    唐四说：≈ot;我排行老四，人人叫我唐四。≈ot;

    孙客寒道：≈ot;原来是唐四先生，失敬了！≈ot;

    唐四道：≈ot;我们兄弟四人向来不露面，孙大镖头不认识倒也平常得很。≈ot;

    孙客寒道：≈ot;今日唐四先生亲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ot;

    唐四怒目而视，翻身跃下马来，狠道：≈ot;阁下杀我二哥，这笔帐叫我如何不讨！≈ot;

    太阳在东方冉冉升起，像冬天的火盆，天空愈显瓦蓝了，白云缓缓地在天空浮动着，好似漫不经心，晚秋的清晨已经很冷了，众人都感到丝丝入骨的凉意，小鸟在枝头叽喳个不停，树木大都凋零，风吹落叶，沙沙作响。

    曹轩辕上前迈出一步，道：≈ot;人是我杀的，与威虎镖局无关，有什么招式尽管冲曹某而来！≈ot;

    唐四吃人的眼光落到曹轩辕身上，众人心中一颤，脖后似有凉风起了。

    唐四道：≈ot;素闻龙门威虎乃世交，阁下定是曹轩辕曹大镖头罢，很好，很好，曹镖头果然是条好汉！≈ot;

    曹轩辕道：≈ot;别罗嗦！要动手尽管来，曹某一力承当！≈ot;

    唐四转而向孙客寒道：≈ot;孙镖头请将我兄遗体抬出，我要带回唐门。≈ot;

    家丁抬出唐四尸体，几名劲装汉子将其安放棺中。唐四见状，眼中几欲喷出火来，一张脸更变得煞白，一字字道：≈ot;二哥，我一定手刃仇人，替你报仇！≈ot;

    孙客寒≈ot;呛≈ot;地拔出宝剑，喝道：≈ot;就让孙某来领教你的高招！≈ot;

    曹轩辕一把扯过孙客寒，道：≈ot;孙大镖头且慢，此事与你无关，你万不可趟这个混水。≈ot;又向唐四道：≈ot;唐二乃曹某所杀，与他人无关，你不要为难他们。≈ot;

    唐四道：≈ot;冤有头，债有主，我唐四也非滥杀无辜之人，好！曹大镖头，咱们单打独斗，你若胜我，此账回头再算，你若死于我手≈ot;

    曹轩辕道：≈ot;曹某若死于你手，自认学艺不精罢了！≈ot;

    唐四戴上鹿皮手套，一步步向曹轩辕走来。

    ≈ot;且慢！≈ot;

    众人回头。

    芳草道：≈ot;唐四先生，你是如何得知唐二先生之死，又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ot;

    众人心中均想：是啊，这才短短几个时辰，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四冷冷一笑，说道：≈ot;昨夜我与二哥饮酒至深，二哥心情大快，加上又多喝了几杯酒，便想活动筋骨，我找来门下弟子与二哥拆招，两人越斗越远，我当时也未在意，谁知不大一会儿弟子惶然来报，二哥遭人暗算，已然惨死，弟子报说贼人将尸体搬至威虎镖局内，他怕自己也遭暗算就回来报信，我怕惊动老娘，便强忍悲痛到天明，向门主禀告此事，门主着我前来处理此事——小姑娘，可有疑问？≈ot;

    大伙儿一听这话就漏洞百出，至少新门主自己老爹死翘翘，不亲自来就有问题。秦玉昨夜背唐二时，也并未闻见他身上有酒气。可众人又都没说出心中疑问。

    话一说完，唐四就叫道：≈ot;曹轩辕，受死罢！≈ot;欺身向前。

    唐门之中数唐二先生功夫最高，唐四与曹轩辕初一交手，众人均看出唐四功夫平庸，都为曹轩辕暗松一口气。曹轩辕也纳闷儿唐四功夫竟是如此稀松平常，越加信心十足，只盼将其立毙于剑下，唐四虽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却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惊慌失措。曹轩辕一剑快比一剑，剑风已刮起远处落叶，众人均想：这个唐四，恐怕也该透不过气来了吧。

    唐四的确有点气闷，剑风中传来唐四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声，还有吐痰声。

    秦玉以为自己听错了，便问芳草：≈ot;你听见什么声音了没？≈ot;

    芳草说：≈ot;好像……在吐痰！≈ot;

    秦玉忙查看两人打斗四周，果然有几口黄黄的浓痰，顿感恶心，厌恶道：≈ot;这哪里是打架！两人都没啥事儿，看的人却都恶心死了！≈ot;

    芳草记挂父亲，眼不离曹轩辕，只道：≈ot;谁让你看了。≈ot;

    随着剑风越来越紧，唐四的咳嗽声也越来越大，吐的痰也越来越多，而且一次比一次浓。芳草似乎也受不了了，说：≈ot;你能不能不吐了呀。≈ot;

    秦玉说：≈ot;怎么样？恶心了吧。≈ot;

    芳草说：≈ot;我倒希望他吐血，而且一次比一次多。≈ot;

    唐门人听见此话，都瞪向她。芳草心想，你们主子啥毛病呀，打架打成他这样的普天之下绝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连咳带吐的！

    智竹和尚忽然说：≈ot;这可不对头！唐四施主又咳又喘又吸又吐的，不合练武规矩啊……练武之人讲究内练真气，与人对敌之时，都会提起丹田之气，像唐施主这般把真气吸了吐吐了吸的，咳咳，倒是罕见！≈ot;老和尚听见唐二不住咳嗽，自家喉咙也痒了起来。

    秦玉一想，也是此理，便知唐四与曹轩辕打斗未使全力，而是藏了拙。

    秦玉喊道：≈ot;曹大镖头，当心使诈！≈ot;

    天空更显清澈见底了，鸟儿不再在枝头鸣叫了，而是箭一般地在空中来回穿梭，蓝天高远，浮云朵朵，一派祥和宁静。

    曹轩辕恨不能立毙唐四，剑式招招凌厉，剑气袭人。曹轩辕一招≈ot;回风穿杨≈ot;翻转右腕，将剑斜斜向后刺去，直攻唐四面门，速度之快，极是罕见，眼瞅唐四活不成了，众人不禁全身放松，哪知唐四不回不避竟用手抓住剑身，翻腕，长剑断，曹轩辕略一诧异，但见眼前蓝芒闪烁，瞬时消失无踪，情知不妙，提起上跃，身子升至半空，忽又重重坠地。

    落地那一瞬，曹轩辕看见了那个叫梅子的女人。

    他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女人了。在他二十八岁那年，有一次追杀一个采花贼，追至金陵。他不想打草惊蛇，准备捉住采花贼的同伙，就一路按兵不动。到金陵时天色已黑，星稀月淡，整个城都在睡梦中。那是他第一次去金陵，胡同七拐八弯，甚是曲折，有几次险些跟丢。采花贼进了一个叫梅府的大户人家，而后飞身跃上墙头，又轻如落叶地飘下。曹轩辕纵上墙头时，院中的狗却叫了起来，结果没惊动府里人，却吓跑了采花贼。曹轩辕正待去追，却听见一间屋子里传来一个少女轻柔的歌声。

    ≈ot;莺儿啼鸣门外柳，雨细清明后，能消几日春，更是相思瘦，小窗采花未醒酒，寂寞春衫袖。≈ot;

    歌声曼妙婉转，轻若游丝。曹轩辕寻声而去。

    狗不叫了，庭院又复归于静寂。花香四散开来，沁人心脾。

    曹轩辕来到窗前，犹豫再三，捅破了窗纸。

    少女正在修剪一盆花。曹轩辕不明白一个女孩子家深更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神经，他更没看清盆里是什么花。只感觉少女的脸庞在阑珊等下与花朵相映成趣。

    风中的花香比方才更浓了。

    少女修了一夜的花，曹轩辕看了一夜的少女。直至天明，曹轩辕才怅然若失地离开梅府。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天空中有牛毛般的雨丝飘落，此时已是江南的梅雨时节了。

    青石板路被雨洗得发亮，能映出人影来。细雨浸透了他的衣衫，身上有些冷，可想起昨夜的少女，心中却温暖起来了。

    一阵幽香袭来，头上出现一片无雨的天空。

    曹轩辕回过头，看见了一张皱巴巴的老脸。

    老人努力地呲着他那残缺不全的牙齿：≈ot;公子，给您伞。≈ot;

    多情的时节多情的雨，多情的老人却让他心头刚燃起的火瞬时熄灭。

    老人还在努力让自己的笑容臻于完美：≈ot;是我家小姐让我给您的。≈ot;

    曹轩辕从老人单薄的肩膀上望过去，看见了梅子。

    少女仿佛脚上有轮子似的，并不见她如何衣袂飘飘，便已来到他面前。

    少女笑道：≈ot;下雨天，有伞不打和无伞可打，前者是种境界后者是无奈，公子拒人盛情于千里之外，又算什么呢？≈ot;

    江南女子柔软的声音让曹轩辕心中也变得柔软起来了，他说：≈ot;我这是深沉。≈ot;

    少女又是轻轻一笑：≈ot;莫让冷雨淋坏肩膀。≈ot;

    曹轩辕接过老人手中青灰色的油纸伞，说：≈ot;曹某初来金陵……≈ot;话音刚落，多情的老人便道：≈ot;公子可算找对人啦！我阿宝叔熟知金陵地形，可算是个土人呐。≈ot;

    曹轩辕奇道：≈ot;什么人？≈ot;

    老人洋洋得意道：≈ot;土人者，土生土长之人也。≈ot;

    少女笑道：≈ot;阿宝叔，你回罢。我想去月脂斋买些水粉。≈ot;

    阿宝叔看曹轩辕一眼，复又望向小姐，支吾道：≈ot;我怕小姐……安危……≈ot;

    曹轩辕剑眉一轩，道：≈ot;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谁敢胡来！再说，曹某虽非武艺超群，对付几个恶少毛贼自信还行！≈ot;

    老人悠然开口：≈ot;小姐自己去倒也无妨，你若随行，老奴便觉小姐……安危有虞。≈ot;

    曹轩辕差点当街拔剑，血溅五步。

    少女又笑道：≈ot;没事的，你回罢。≈ot;

    像许多的雨季一样，这个雨季充满着梦幻般的色彩和爱情故事。

    曹轩辕努力使自己的头脑清晰，可记忆穿越了他几十年的漫漫人生路，却毫无阻碍地来到了这个叫梅子女人的身边。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她。走马灯似的回忆片段接踵而至，让他手忙脚乱无力招架。最后，他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梅子是他爱上的第一个女人。尽管他在情场上杀敌无数有万夫莫当之勇，可真正让他难以释怀的却是那季的梅雨和那季的佳人。

    他感到身体像那夜的花香一样，四散到秋天寒冷的空气中，眼前霎时一片黑暗。

    唐四又吐口痰，冷哼一声，道：≈ot;你败了。≈ot;说完飞身上马，右手一摆，喝道：≈ot;走！≈ot;勒马回头。

    孙客寒与智竹跃到马前，孙客寒道：≈ot;拿来解药！≈ot;

    唐四道：≈ot;你若将我二哥救活，我唐四自当双手奉上解药，否则……你听过中了唐门暗器还能活的么？≈ot;

    孙客寒≈ot;呛≈ot;地拔出剑，指向唐四，厉声道：≈ot;不留解药，休想走脱！≈ot;

    唐四仰天大笑，轻蔑说道：≈ot;死人吃什么解药都活不转的！≈ot;

    芳草一听此话，头≈ot;嗡≈ot;一下打了，踉踉跄跄拖到曹轩辕身边，曹轩辕面色红润，身上亦无伤口，探探鼻息脉搏，已然气绝。

    唐四回头道：≈ot;我用的可是唐门最好的毒药，千金都不卖！≈ot;

    孙客寒咬牙道：≈ot;来我镖局杀人，我岂能容你！≈ot;举剑刺向唐四，没人见唐四如何出手，孙客寒就已仆倒在地。

    唐四阴沉地道：≈ot;此镖无毒，如若孙镖头再出手，哼哼！≈ot;智竹颂声佛号。

    唐四道：≈ot;唐门素与少林无怨无仇，曹轩辕杀我二哥在先，我为兄报仇难道错了么！≈ot;

    智竹扶起孙客寒，道：≈ot;先有因后有果，施主请便。≈ot;

    众人围到曹轩辕身边，见他不像死去，倒像熟睡，可他身体已渐渐冰凉起来。芳草眼泪簌簌而下，哭道：≈ot;你把我送给别人，却为何要认我！认了我却为何撒手不管我！爹……你醒来啊爹……≈ot;

    虫子的叫声忽然在她耳边响起来，而且愈叫愈烈。秋风止了，落叶也止了。芳草抬起泪眼，长空有一字雁阵自北向南，蓝天如湖水般澄澈见底，鸟儿像鱼一样游弋着。她闻到了来自远山上木叶的芬芳，和自家花园中的香气一模一样。她看见养父胡老头儿正穿着破烂衣衫拿着粪勺给花儿浇水。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香的花儿一定要用那么臭的东西浇灌。虫子在花间长短不一地叫着，无数个夜晚，胡老汉总会给她讲他以前的种种经历，有的很惊险，有的很好笑。胡老汉从未向她提及过她的身世，她也始终以为是他的亲生女儿。直到在车厢中昏昏醒来听到秦玉和亲生父亲的对话。她却一直都不觉得讶异。她曾眯着眼透过车厢内的烛火打量自己的生父，心中柔软极了。她并不知道自己和一个叫梅子的女人长得很像，当然更不知那场金陵的梅雨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尽管是她生命的开端。她不懂为什么自己童年的梦境里总有雾蒙蒙的雨丝飘荡，为什么总有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年轻女子对她温柔地笑……父亲的体温在手心里一点点地流失，像捧在手中的水归于大海。虫子的叫声又大了起来。

    芳草抚尸大哭不止，忽然从曹轩辕的袖子里摸到一个无塞的小白瓷瓶，但里面什么都没有，芳草又大哭起来，她多希望瓶子里有解药能救活父亲。

    家丁刚把唐二抬走，又抬进曹轩辕，一天抬两次尸，他们谁都没干过这事儿。

    孙客寒包扎好胸膛上的伤口，叹道：≈ot;这叫我如何向龙门镖局交代啊！≈ot;

    智竹大师道：≈ot;江湖无人不知你们两家情谊深厚，想必龙门镖局的施主定能谅解于你。≈ot;

    孙客寒道：≈ot;但愿如此！≈ot;

    家丁预备好棺木，孙客寒吩咐将曹轩辕尸首放入其中，钉上长钉。

    芳草不哭了，只是痴痴呆呆地凝望棺木。

    秦玉晃了晃她，问；≈ot;芳草，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芳草，芳草，你说话啊，芳草。≈ot;

    芳草说：≈ot;这个人不是我爹。我爹没有死。≈ot;

    秦玉心想芳草肯定是受刺激了，顿时心生爱怜，柔声说：≈ot;芳草你别难过，有我呢，芳草，还有秦大哥呢。≈ot;

    芳草忽然抱住秦玉臂膀，失声痛哭起来。

    智竹大师向孙客寒道：≈ot;孙镖头，老衲先告辞了。≈ot;孙客寒也不强留，勉强开颜道：≈ot;大师一路多加小心。≈ot;遂送智竹出门。

    回来后，见秦玉正安慰芳草，叹口气，说：≈ot;芳草姑娘……令尊……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杀掉唐四！——秦少侠，我们明日去京城罢，当务之急是送曹大镖头回家，报仇之事容后再议，此事事关重大，不宜耽误。≈ot;

    秦玉抱拳道：≈ot;一切遵从孙镖头安排。≈ot;

    孙客寒又道：≈ot;你们来，将昨晚之事从头到尾细细说与我听。≈ot;

    三人坐下后，秦玉便把昨夜发生经过仔细说了一遍，当然，其中不免添油加醋放佐料，重点讲述自己的一招一式，唐二又是何等的狡猾，语言繁琐，表情丰富，大半时辰竟只将故事说了个大概。末了，秦玉道：≈ot;就算曹镖头不出手，那唐二也势必要吃上我这一剑，可曹镖头那招黒虎掏心太快了呀！≈ot;

    孙客寒双眉紧蹙，却也想不出个什么头绪来，芳草坐在凳子上双目呆滞，不知想啥。

    孙客寒听罢，叹道：≈ot;事已至此，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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