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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家冷冷地说:“今天来了好多客人,都没占用公子住的那间,过了午饭后都算全天。”

    田夫人说:“今晚有客人来住,店家不就又赚了。今天只能算半天,应该退一半房费。”

    店家说:“我这本来就是小本生意,都是这样规定的,二位请便。”

    田夫人大怒,朝柜身上猛拍一掌,叫道:“你这是讹人,大伙都别在这里吃饭了,店家讹人。”

    刚走进门来的几个胆小的客人见状,转身离去,其他吃饭的客人抬起头来面面相觑。这下店家急了,抖动着胡子,在柜身抽屉里拿出五十文钱给了秦仲。说道:“赶紧走,赶紧走,我这里还要做生意。”

    秦仲拿了钱,和田夫人离去。在路上,田夫人假装脚绊了一下,蹲坐在地上声唤,公子过去搀扶,田夫人说:“好像脚腕扭了,走不动。”

    秦仲俯下身子背起田夫人,比伊姬略沉一点,身上散发出妇人特有的气味。田夫人笑着闭上眼睛想着那晚的梦境。快到门口时,她怕被下人看到,就跳了下来,秦仲大惊,赶紧问:“脚腕不疼了?”

    田夫人笑笑不说话,进了院子,秦仲恍然大悟,傻笑着举起右手挠后脑勺。

    晚饭后,秦仲觉得天天在田宅白吃,心里过意不去。就拿出了一个钱币对田夫人说:“实在对不住,来这里打扰你们好几天,整日这样白吃白喝,无甚报答。这一点钱算是在下一个心意,万望收下。”

    田夫人笑着说:“真要给钱,公子哪点也不够啊!收着吧,在这里和自己家里一样,不要客气。”

    秦仲深受感动,就帮着她收拾桌子,田夫人赶忙说:“公子不用管,我自己来。”从公子手中夺过已经拿起的筷子,捏到了公子细嫩如女人的修长手指,她抬起羞涩的眼看了一下公子,随即缩回手。享受着那瞬间侵心的温暖。

    公子站立在橱柜一旁,看着她熟练麻利的双手,洗碗刷锅。

    便问道:“夫人和田院主一样也是赵国人了?”

    “我娘家是齐国的。”

    “嫁这么远。回娘家一趟不容易啊!”公子说。

    “唉!娘家没有了什么人,这里是唯一的家了。”

    公子感觉问到了夫人的痛楚,就说:“实在对不住,在下失礼了。”

    夫人不理会他的谦辞,将洗净的碗碟放到柜子里,边擦桌子边说:“我家是齐国临淄城外一家农户,父母都是普通农人。哥哥比我大五岁,自小不爱读书,十七岁应征入伍,为齐国对外战争,立下了大功,升为将军。父亲高兴,母亲忧伤。父亲问其故,母亲说当了将军战争时就得身先士卒,齐国不缺将军,可我就只有这个儿子。”

    哥哥当了将军后,全家的日子过的很富裕,在地方邻里都受尊敬。在一次寒冬的季节里,母亲整夜做噩梦,眼皮跳动,总是念叨着哥哥,希望他回来,不要当什么将军。父亲责怪母亲是妇人之见。

    结果就在那年快年关时,得到噩耗。哥哥领五万军和魏国交战,被魏国骑兵的毒箭射中左肩,坠落下马,被亲兵救回。军营的医生赶去看时,左肩膀、左胳膊、还有左胸膛包括整个脖子都已发黑,医生说毒已攻心。虽然尽力做了一些救急措施,但无济于事。

    说到这里,夫人坐到凳子上,放下手里的抹布,从腰下拿出绸绢哽咽着擦拭眼泪。公子也坐在她的侧旁,一颗湿润的心听着她的倾诉。

    齐王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国君,派人给家里送来了一些抚恤物品和钱币。母亲哭的三天没有吃饭,从此一病不起,不久后病殁。家道从此衰落,父亲无法,就带着我来邯郸投奔一个表亲。

    家里的耕牛卖了,买了一辆旧车子,屋里有的没有的都丢弃,只拿了一些常穿的衣服和盘缠。

    来到邯郸后,四处寻找表亲的下落。此前父亲打听他家在邯郸开了一家木料店,专做家具。在城里苦苦寻了五七日,打听到的木料店也有十几家,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父女二人没法,想去卖艺,可是我又不会跳舞。自小都是在家干家务,空闲时读一读圣贤书。

    父亲上了年纪,在邯郸城里四处寻活路,没有找到。一次我和他一起到一家酒楼,希望能干个打扫卫生的活儿,那店主人不但没有雇佣父亲,反而羞辱了他。父亲吃了一口气,回去客店,店家又催促房钱,我们的积蓄用完。

    店家要我和他同榻睡一晚,抵挡房钱。父亲气极,和店家闹嚷了一回,半夜带着我出来在一个角落里过夜。这样的乞讨了十多天,父亲病了,一天夜里,寒风呼啸,他拉着我的手说,儿呀!你没有嫁人,为父死不瞑目。说罢,撒手离去。我吓坏了,喊天不应,哭地不灵。

    直到次日上午,我不知道自己哭晕了几次。把身下的白色罗衣撕去一片,绑在头上。捡来人家丢弃的皮革盖在父亲身上,守着尸体。

    这时,一位胖墩的中年男子,看到我的惨状。给我钱,帮忙买了棺椁,埋葬了父亲。我从此后就到了他这里来。一晃七个年头。

    秦仲听得她读过书,心里对她多了一份敬重。说道:“夫人是知书达理之人,现在的生活很不错。就不要过多的为过去的事情而伤感了,天下不太平,千万之家都有人口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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